此时正到了日头高照的时候,梅雨季节一过,天气稍稍好些了,不再像前些日子一样连天阴雨,日光透过窗户,照到了何聿秀的头顶上,他的发色原是很黑的,在光底下却透出来一点赭色,整个人的轮廓看上去也柔和不少。他闭上眼睛,听到了别人窃窃私语谈论自己的声音,原是不想理会,却总能察觉到道道目光。
其中有一道,叫他如何也忽视不了。
他睁开眼,视线有些朦胧。
待到稍稍清晰了一些,他一眼便对上了那人的目光。应邀前来王府的人,大多身上都带着一股子书卷气,读四书五经的人,惯是喜欢穿长袍,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架子的。眼前这男人穿着浅色西装扎在人群之中,实在是有些显眼,何况这人生的好看,肩是很阔的,鼻子也很高,是年轻人的俊朗模样,不免惹了许多人侧目。
格格不入。
这身西装,和这里格格不入。何聿秀想。
那男人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从西装背心口袋里露出一条不太明显的怀表链,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何聿秀的视线从他的垂下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逐渐往上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说实话,何聿秀不太能记人,但这个人的脸,他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
许绍清。
他连他的名字,也记得清清楚楚。
残留的那点困意瞬间被驱散了,他狠狠瞪了那许绍清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又闭上了眼睛。
许绍清看他一眼,也并未说话,径直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坐着。
许缘竹见他过来了,顺着看过去又看见了何聿秀,“看见何先生了?”
“谁?”
“少给我装傻。”
“你还觉得他是那种会请画托的人?”
许绍清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眼见为实。”
许缘竹叹了口气,又短促地笑了声:“呵…我年轻的时候,也相信过这句话。”
许绍清看他一眼,“怎么,又要拿你这几十年的经验教训人了。”
“你…”许缘竹语塞,顿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是,你大了,有了自己的理念和信条,觉得我人老了,想法也过时了,但人呐,不能太相信自己,一旦太相信自己,就会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