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李成薰抽了几张纸握在手中,她摸了摸面前的杯子,似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姚谦行,确实是我父母资助的学生之一,同期还有好几个,我与他不大熟悉,他似乎也不太愿意跟我们亲近。我们家有时候会叫这些被资助的学生过来吃饭,姚谦行是最不常来的一个。我印象中,他非常安静,学习成绩也特别好。我听我父母说过,他家以前是大户人家,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家道中落,他父母在世的时候都是受过良好西洋教育的文化人,特别讲究人要自强,绝不拿人手短,而且要懂得感恩,这思想根植在了姚谦行心中,他是唯一一个在工作了以后,会尽可能将那些年我家资助他的钱寄还给我们的人。虽然我父母跟他说了不必如此,他也一直坚持着在还。
我跟他的见面次数不多,他毕业后我更加见不着了,只知道他的大概去向,他结婚的时候倒是有请我们去吃饭,但那之后就像消失了一样,断了联系。当然这可能跟他的工作性质也有关系,总之我再次听到关于他的事,就是他出意外死亡。
而关于你父亲曹东起,虽然他是我下属,但我很敬佩他,他是从基层摸爬滚打了好多年才上来的,到市局做刑侦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其实那时候我比他大不了几岁,我们之间更像是朋友。他非常敬业,碰上危险的案子也总是会冲在最前面,我们私下都说他是不怕死的拼命三郎。后来,东起就没那么敢拼命了,一是因为你出生了,他有了顾虑,二是越芝生了场差点丧命的大病,不过那时候你还很小,可能没有印象。总之,应该是这两件事让他一下子沉稳了下来。还有永安,他和东起是差不多时间进来的,他俩是很合拍的搭档,名义上他俩都是我的下属,其实更多的时候,都是东起在照顾他,东起对他就像对亲弟弟一样。永安的母亲是我们局退休的一位老局长,人特别严厉较真,但永安跟她不一样,非常温和,同时又很有担当,当时很多年轻人不敢挑的案子,只有他和东起敢,他们两个搭档起来简直是所向披靡。本来我觉得他俩能一直往上走,如果他们还活着,现在一定不可小觑,可谁知道,几乎是前后脚,那么年轻就
李成薰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摇了摇头,继续讲道:
是我不好,那个时候永安跟我说过,他觉得局里有些人有问题,我是知道的,不仅局里,安湖整个系统里都很不对劲。有人短时间内变得非常有钱,而且察觉到问题的不止我一个人,老何、老叶还有其他一些人都有所感,我曾想过要查,但这些人有自己的规矩,口风特别严,你根本抓不到一根汗毛。而且,当时的环境下明哲保身的多,都是既然不关我的事,我做好自己的事就好的想法,虽然明知道身边有些人有问题,真的敢说出来的,却一个都没有。
永安是第一个敢说出来的,他是信任我才来找我的,但非常惭愧,我当时也是明哲保身的一员,我敷衍了他,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如果当初我没有敷衍他,永安、东起,都可能不会死。即使是今天,我、还有老何老叶,所做的说白了也就是把你和余了推在了前面,自以为是地助你们一臂之力,实际不过是又一次躲在了小辈们的后面,让你们出生入死,甚至连去问一句你们查到的东西都不敢。说到底,还是怕把祸水往自己、或者家庭身上引罢了。以前是拿自己做借口,现在是拿家庭做借口,根本没有半点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