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舱内响起一声叹息,“果然是表兄的手笔。”
剑拔弩张间,傅书新方才无暇顾及华幼安的脸色,此时两人被困船舱,他这才有心思去看华幼安,大抵是围着火盆吃烤鱼的缘故,少女苍白脸色此时泛着微微的潮红,越发衬得漂亮的瞳孔一片雾蒙蒙,但那并不是哭过的痕迹,而是一种深陷梦境,却又清楚知道自己深陷其中的清醒。
“朱家是萧世子安排的?”
傅书新看了一眼华幼安,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可是......县君,您还在船上,萧世子怎能拿您去冒险?”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少女的痛处,少女猛然抬头,“表兄才不会拿我去冒险。”
傅书新头大如斗,“县君,您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内有水鬼凿船,外有剧毒箭/弩,我们不是被淹死便是被弩/箭射中毒死,倘若萧世子果如您想象中那般在乎您——”
他看到一双倔强着不肯认输的眼。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坚持毫无意义,但依旧固执着不肯承认自己错了,自己看错了人。
——在那位萧世子心里,她的确是可以用来冒险的人。
傅书新的声音戛然而止,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
他想伸手拂去少女的泪,但少女的性子乖戾又倔强,她抬头看着他,眼底的水光硬生生被她慢慢憋回去。
眸中不再水色一片,她闭了闭眼,声音很轻,“我知道。”
“我都知道的。”
“表兄不值得。”
“可是,爱他似乎成了我的一种习惯,随着时光的流逝深入骨髓。”
她轻轻笑着,声音温柔又缱绻,“朱家人凿船架弩是表兄的手笔,可未尝不是我的手笔。”
“有些东西,只有得到了才能放心舍去。”
傅书新呼吸微紧,顿时紧张起来。
他终于想起,他与华幼安的相见太顺利也太水到渠成,甚至他算计朱家的事情都是一气呵成,在真源县经营数年的沛国朱家,怎如纸糊的灯笼一般不堪一击?
而华幼安的反应也太奇怪。
无论是在明月楼的失态,还是现在的平静,完全不符合她深爱萧世子的作风。
——对于萧世子拿她冒险的事情,她甚至连失望都没有。
她到底想做什么?
又或者说,她在谋划着什么?
傅书新眸色微沉,“县君,您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想拿回我应得的东西罢了。”
华幼安俯身,手指打开船帘,她的脸上不见泪痕,莲花灯映着她的温柔浅笑,她如陷入爱河的懵懂少女,只是说的话却与懵懂少女没有任何关系,“刻在骨头里的东西,要刮骨疗伤才能彻底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