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率宫人离开了,玉秀伏跪在地上,耳听得四周都安静了,才敢爬起身来,去找太后领罚。
太后正在佛龛前添香,听了此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他不是不肯信,只是觉得哀家管得多。”
她把香插入香炉中,亲自伸手将玉秀扶起来,拍了拍她的手,道:“只是委屈了你。”
玉秀连忙道:“娘娘折煞奴婢了,只是皇上那边怎么办?贵妃娘娘若是借着皇上如今失忆,巧言骗得他的宠爱,那皇上以后恐怕就真的不会纳妃了。”
太后摇首,道:“璟儿自小是个拧脾气,有些事情你说多了,反而惹得他烦厌,你若任他去,说不得过阵子就想通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可是,天子真的能自己想通吗?
太后又忧心忡忡起来。
……
才入夜,碧梧宫里就上了灯,用过晚膳,花妩便倚在窗下的凉榻边,脱了鞋袜,手里捧着戏本子瞧,从雕花的轩窗看出去,廊下那棵玉兰树亭亭而立,暗香馥郁,随着清风穿堂而入,将门边的纱帘吹得飘忽不定。
大黄狗绒绒趴在榻下,正咬着花妩的鞋子玩,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晃去,擦过花妩的脚心,痒痒软软的。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狗子的大尾巴,手里拿着笔往戏本子上划拉,涂涂改改了一阵,才轻声哼唱起来:“谁想这牡丹花折入东君手,今日个分与章台路傍柳……”
女子的唱腔婉转,娓娓动听,随着夜风吹散开来,应和那玉兰花的香气,令人不由沉醉。
周璟一进门就听见这柔婉的戏腔,宫人正欲通报,他抬手拦住了,举步往里走去,顺着那声音穿过长廊,庭院,走过那株玉兰树,那声音清晰了许多:“见妾身精神比杏桃,相公如何共卯酉?”
周璟分开纱帘,踏入殿内,恰见月光泻落一地,银白如霜,女子双足赤|裸,亭亭立在那一方月色中,身披一袭妃色藤萝纹江绸春衫,臻首娥眉,兰指纤纤,如云的乌发沾染了细碎的微光,好似一匹落入星河的缎子,宛若月中聚雪,风情自显。
花妩瞧见他了,却没有停下,反而轻甩广袖,盈盈一笑,步伐轻巧地靠过来:“心事悠悠凭谁说?只除向金鼎焚龙麝,与你殷勤参拜遥天月,此意也无别。”
离得近了,她的眉眼愈发生动好看,灯下美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可入画,尤其是那双杏眼,盛着柔亮的波光,粼粼如水,仿佛含着无限的情意,要将人溺毙其中。
花妩的美,是一种显山露水的漂亮,她立在那儿,不必开口,便能成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张扬热烈。
她轻轻贴过来,菱唇噙着笑意,声音轻软地唱道:“枉了我情脉脉、恨绵绵,郎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