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徐家人是忠君之臣,”楚玄缓缓道,“无论徐家是谁的母族都不重要,只要他们忠于父皇,便可用得。”
“怎么,难道朕不用徐家人,还保不住北疆了不成!”皇上冷笑起来。
“父皇重新启用徐家人绝非因北地非他们不可,只是因为他们如儿臣一样都只是父皇手中的一把刀而已。”楚玄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而父皇才是那个执刀之人。”
皇上一怔,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又抚掌大笑起来,“说的不错,朕才是执刀之人,他们不过就是一把刀,朕不想用就不用,朕想用就可用!”
“况且,儿臣年轻浅薄,远比不上父皇英明神武,”楚玄脸上又微微露出赧色,“若是父皇亲征,又何须用上他们徐家人,可是儿臣实在——”
他的语气有几分羞愧又有几分哀求,仿佛他不过是一个因为前途未卜而惶恐不安,请求父亲怜惜的孩子。
皇上沉默地注视着楚玄片刻,徐家人是什么性子他还是了解的,有徐太傅在,他倒还真不担心他们会帮着楚玄做出什么事来。而且楚玄近来表现实在太好,甚合他心,他从前对楚玄的那些芥蒂都已淡得只剩下两三分——
“罢了,既是好刀,朕虽用不上,便让你用吧。”皇上一挥手应允道。
“儿臣多谢父皇。”楚玄一脸喜色,又有几分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不过父皇,此事还是暂且不提,待到儿臣大军启行那日,父皇在下一道旨意宣告此事。”
“为何?”皇上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唉,父皇你还不知道都察院那些言官么。”楚玄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徐家是因废淑妃和八弟之事才从北疆退下来,若是现在宣告此事,他们还不揪着这一点不放?到时候难免又要节外生枝——还不如等到大军出发在即之时,来个措手不及,他们就算要闹,也来不及了。”
皇上顿时就想起从前屡屡被都察院那一帮彪悍的言官追着骂的日子,心有戚戚焉,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依你吧——”
一时间,父子二人唉声叹气地开始相互抱怨着自己理政时被言官追着骂的事情,颇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皇上忽然间心中就生出许多触动来,只觉得他与楚玄如今这模样何尝不像两个聊着家常的寻常人家父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与楚玄之间拉近了不少的距离。
倘若在皇上面前楚玄事事力求表现,摆出一副事事他皆能得心应手之态,皇上今日一定不会有此感触。可是楚玄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足,坦然地表露出自己的不完美,反而令皇上心中舒坦,只觉得楚玄在他面前并不是一个汲汲营营拼命钻营的臣子,而是他的儿子,一个累了倦了,害怕了忧心了会来寻求他帮助的儿子。
这是很多年前,那个完美无缺的太子不曾表露过的一面。
疑心过重的帝王最怕臣下无懈可击,你的弱点越多,他反而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