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只是简单地在做擦拭的动作。
他扫过陈妩手里的牛奶瓶,要把他的给她,陈妩一点都不冷,要他自己握着。
路灯很亮,红绿灯也很精神,但是夜是很黑的。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与穿着白色棉服外套戴着围巾的女人坐在一道,都握着牛奶瓶,呼出的白气都微秒地融在一起。
“第一次和你说话也是冬天晚上。”
陈妩静静听着,
“回去的时候家里门敞开,赌场的人在和他打架,最后搜了几百块走,等人走了,他砸东西,我出来躲他。”
“我就在这里坐着,没想到会看到你。”
周聿时常会记起这一幕,翻来覆去在梦里捣鼓的片段,有时候只有陈妩少女时期一张百无聊赖的脸,有时能梦到全过程。
他在初中的时候迷茫过,不明白为什么朝夕之间身处环境天差地别,并不是物质生活,而是关系,和母亲的关系因为阴阳相隔戛然而止,和父亲的关系就像是一根不怎么牢固的棉线,在父亲的一次次酒醉、暴怒和清醒时愧疚的泪水里磨得起了绒,细到一扯就断。
那一次是第一次他在门口目睹父亲被人殴打。
记忆里能将他举高,身强体壮,人群中十分高挺的父亲正在与人打架。
父亲曾经是他的英雄,顶天立地、无所畏惧,保护着母亲和他。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父亲失神,没了动作,瞬间被人揍倒,父亲蜷缩在地上眼神涣散,双手抱着头,被矮胖的男人踹了一脚。
他走过去拦,那些人看他是小孩,骂了声晦气走了。
看父亲被殴打,比他酒醉不醒更给周聿一种滤镜破碎的绝望。
他没有办法面对,等到父亲摇摇晃晃站起来哭着砸东西,周聿套上外套跑了出来,越跑越快,跑到便民店门口坐着时心脏跳得极快。
他坐了很久,直到天黑。
陈妩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初中生时比少女还小一些的她穿着冬季校服,买了一瓶可乐,长椅一沉,她坐下来用吸管嗦可乐喝。
长发刚洗过还带着点水汽,坐下来时,带过来柠檬柚子这类洗发露最多使用的香型,香味清新。
睫毛纤长,双眼皮弧度稚气,眸色是茶色的,夜灯照下如琉璃一样的光彩。
嘴唇樱红,润润的。
近看比远远地瞥一眼,好看无数倍。
她盈盈白皙的侧脸在灯光下越发闪亮,耳朵尖尖有细小的绒毛,像青涩的柠檬,像小仙女。
大概是他盯的时间太长,陈妩侧过脸,清澈的眸倒映他狼狈的样子,唇含着吸管,微微地翘,
“嗯?”
周聿高中时如雨后春笋一样猛地拔高,从第一排长到最后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