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上是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五官冷硬,穿着身黑色的西装,显得有些病弱。他的双肘搭在轮椅扶手上,虚拢回身前,却又气势凌人。
时卿脑中喧嚣得厉害,眼神恍惚。
时卿想起他们刚认识那年,他曾送了她一盒颜料当作年终礼物,那个时候倪喃反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时卿随口说了句,真想送,画幅画给我吧。
没想到,她当了真。
倪喃用那盒他送出去的颜料画了幅肖像,那是她眼中的时卿,也是初识时他的模样。
心脏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似乎不复堪命。
画的右下角还有个署名,故意潦草,却能辨得清形态。
日,寸。
是个松散的时字。
忽而,脑子里冲上些画面,狂乱地翻搅着记忆,在他的脑子里横冲直撞。时卿突然就冲了出去,步子很快,是用跑的。
她直奔向二楼倪喃的房间,动作飞快地从柜子的最下层搬出了个箱子。
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年,时卿带着倪喃去了很多地方。海边、山崖、渔村,所过之地,倪喃都会留下幅画。
尘封了许久的东西被打开,画累堆在一起,有些颜料已经脱落了。
时卿拿出第一张,仔细地在上面寻找着什么。
眸光沉凝,时卿盯着某处,眼眶很红。
沙滩金光熠熠,波光粼粼的海面有层涟漪,晃荡起伏中原来别有深意。隐藏在涟漪中的波澜,画笔勾勒,原来是个时字。
笔画很是松散,若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紧接着第二张,山巅之上飞鸟经过,所掠痕迹之下,是个时字。
第三张,日出耀眼,明媚的光线灿烂浮动,光影之后,是个时字。
第四张,流星划破夜幕,光影闪烁,星辰的轨迹,是个时字。
第五张,花海繁乱,盛开的郁金香迷人眼睛,花丛交错,还是个时字。
再往下,岛屿礁石,云卷雨疏,通通都有那处令人难以发现的细节。
时卿拿着画,支撑不住似地跪在了地上。他的头低垂着,宽阔的肩膀微微弓起,莫大的苦楚在此刻这个阴暗的房间蔓延。
那时他问过倪喃,画了什么多,什么时候把他也画进去。
然而倪喃只笑着回答,没什么正形。
她说,画你有什么好看的,风景比你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