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太难了。”她皱眉。
“难也要有人做呀。扫大街是为人民服务,当书记也是为人民服务。”
这个时代因为还没有开始“搞活经济”,没有发展到“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各行各业普遍情绪稳定,普通群众很少接触政府机构领导层,也从来想象不到政府机构领导层的生活是什么样儿的。可以说要论“稳定”和“幸福感”,这几年比前些年的特殊时期、比之后经济大发展的时期都高。
宗齐光成长在这种环境下,没准真认为“行行都光荣”。当然了,他自己肯定不想去当环卫工的。
果然,姜明光问他:“那你愿意去扫大街吗?”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愿意。我怎么就得去扫大街了?”
“你不是刚刚才说扫大街也是为人民服务吗?”
他愣住了,“啊?确实——”
“你认为环卫工跟书记是平等的,可你却不愿意当环卫工,你不觉得这很割裂吗?”
他似乎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你说的确实……意识形态告诉我们,不应该歧视体力劳动者,国家也反复强调体力劳动者跟脑力劳动者是平等的,但实际上不是。”
“对。意识形态给了你平等的概念,但你仍然会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不会真正的去做个体力劳动者,每天天不亮下地插秧锄草,面朝黄土背朝天。”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国家认为不存在阶级差别,但实际阶级差别总是存在的,从未消失。”
他叹气,“我被你说糊涂了。”
“没什么好糊涂的,你父母是国家部委的干事和领导,你就会自认为属于行政管理阶层,也就是所谓的‘官二代’。”
“什么二代?啊,我懂了。”他琢磨着这个词,还真的是简明易懂。
“那么行政级别低于你父母的阶层——也就是职业,你就认为是‘低阶层’的,你不会向下,而只会向上。你哥哥就是典型的例子。”
“明光,你的政治觉悟很高嘛。”
“一般一般,”她谦逊的说:“我就是想得比较多。”
他俩每天晚上在宾馆附近的小公园散散步,聊聊天,聊天聊地聊思想觉悟,也聊各自家庭,不过总的来说,宗齐光说的比较多,姜明光因为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不爱说家里的事情。
宗齐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男人总是喜欢叭叭叭的说说说,这是倾诉欲,再加上一个态度很好的听众,那就更爱叭叭叭的说个不停了。
他急切的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父母哥哥,大姨姨父,表哥表姐,外公和他的产业,49年之前跑去台湾的亲戚,50年前后跑去香港的亲戚(后来又去了美国),中美正式建交,美国的亲戚托人回来打听他外公。
很有意思,姜明光听得津津有味。
宗齐光从没问过她捡到钻石的经过,也没问过她手里是否还有其他钻石。他是挺典型的首都大老爷们,觉得贪图媳妇的钱财那都是“孬种”,混账男人。父母给的钱是一回事,还总是画大饼,说以后要赚钱让她不需要为了金钱的事儿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