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灵没有在意对面男子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聚精会神盯着饕餮兽面茶炉内的沸水。
煎茶的水有讲究,船上的储存的淡水品质一般,远不及山泉水,若是沸水烧过头了就更失了水性,不能煎出茶的香味,从而辜负了千金一两的“银丝冰芽”。
等到炉内沸水飞溅,火力刚好时,穆清灵取下茶炉,将水注入青花釉茶壶。
裴明昭眸色微沉,他出生于侯府,年幼时被父亲送去京城与宫中几位皇子一起开书,因此在礼教上受到皇室耳濡目染。
眼前少年纤弱身姿挺得笔直,在选茶,备器、候汤、炙茶的过程中动作如行云流水,虽因船上茶具简陋,省略了些许步骤,但少年举止高雅,一套流程下来不禁让人赏心悦目。
待穆公子双手奉上溢满茶香紫砂杯,裴明昭凝视如玉纤指许久,才不紧不慢地接过茶杯。
“郑家兄弟发现账本和书信不见后,怕是要赶在王爷向京中提交证据前,提前攻入扬州。只是七里河畔的造船坊还未开工,短时间来不及建造出王爷所需的战舰,王爷可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穆清灵一面洗涤茶器,一面好奇问道。
裴明昭浅呷一口清茶,淡淡道:
“郑家兄弟和鹏靖元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因利而起,郑万斤留着书信和账本,是为他们留的后手,防止日后鹏靖元翻脸时做威胁,如今被我取走,郑家兄弟断然不敢声张。”
他顿了顿,又说:“咱们离开骷髅岛那夜,吴影点燃了几艘战船,岛上风大,就算他们及时抢救,损失也不会小。所以本王猜想,他们会重新修葺战舰,赶在葭月前踏上扬州城。”
穆清灵点点头,如果王爷推算准确,那她的造船坊应有一个月时间建造战舰。
虽然时间紧凑,但她提前交代程峰,从木商手中采买足够的木材放在渡口货场。
前几日她与詹妙娴聊天时得知,詹姑娘从小便对造船感兴趣,祖父更是对她倾囊相授,海王帮最新的几艘桨轮船也都是由她亲自操刀的。
如今詹家在大梁无亲无故,得知穆清灵在扬州新开了一所造船坊,詹妙娴连夜画了十余张图纸,希望穆少爷能聘请自己到他的造船坊做工。
穆清灵自然求之不得,得詹氏后人相助,扬州水师所需的战舰应能及时交付。
谈论完正事,二人之前尴尬的气氛也消散了不少。
穆清灵正用纱布擦拭手中的青花釉桃钮茶壶,突然听闻镇南王开口:
“穆公子这几日为何躲着本王?”
她擦拭桃钮茶壶盖的动作稍稍一顿,然后又慢条斯理清理壶盖内部,半垂着脑袋笑道:“小人怎会故意躲着王爷,只是前几日染上风寒,所以一直在屋内养病。”
对面男子沉默了一会,似是自言自语道:“本王还以为你不喜我主动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