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益闭目,哑声道:“事已至此,你我也莫要多做挣扎,老实认罪便是。”
褚姓幕僚双目红肿,闻言只是垂首不应。
昨夜泉陵侯既然选择了自尽,那他们也就彻底明白了这位主君的打算。
温谨明一向极有决断,这种决断也体现在了她对自己生命的安排上。
大周享国已久,传到温晏然这一代,已经三百余年,天子天然具有极高的权威,在这种前提下,中枢并非不能容下一皇女,也不是容不得几个地方上的世家大族。
然而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意味着世家能以皇女为旗帜,皇女能以世家为依仗,彼此互相联合,威胁中枢的维权。
而且温谨明并非只有谋反的能力,她的确存在着谋反的意图,此等心意,几乎算是世人皆知,所以事败之后,中枢这边的处置方案大约有三种,一个是将两者一齐解决,彻底清除所有后患;一个是留下温谨明,灭掉崔氏等从属;还有一个就是解决温谨明,给其他人一个归附的机会。
过了许久,褚姓幕僚才开口:“那崔君预备如何,现在就给族中写信么?”
他的声调显得有些古怪,像是在嘲讽同僚,又像是在嘲讽自己
崔益摇头,语气平静:“你我作为人臣,却不能辅佐主君成事,如今的首要之事,自然是为殿下的身后事打算。”
他们虽然是戴罪之身,但到底出身士族,在表达了想跟外界接触的意图后,很快就有一位仪容沉静的内官带人走了过来,不必二人开口,就客客气气道:“陛下口谕,若是泉陵侯故吏请求为主君收敛尸身,便允其所请。”
听到这句话,崔益并不惊讶,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当今天子若不是这样一位料事于人先的主君,又怎能窥破泉陵侯的所有布局,并将她诱入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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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在臣下跟敌方臣下心中无限拔高的温晏然,此刻还安详地躺在榻上,遭受着熬夜的报应,同时无比怀念现在社会包括咖啡可可在内的各种甜热饮。
北苑中虽然建有让贵人居住的横翥宫,然而此地的作用本是练兵家游猎,寝殿本不是为了议事而设,面积相对狭小,大臣们只能立在殿外,由内官把话带给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