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然手不释卷,目光停在条陈上,只嘱咐了一句:“夜间风凉,不要把老人家冻着。”
张络躬身,呵呵笑道:“池左丞已去接人,她心细如发,必定不会怠慢各位重臣。”
内官们对宫禁情况掌握得很到位,此时此刻,那些朝臣们确实刚到中门,打头的是袁太傅,跟他一块来的,除了王齐师等人之外,还包括卢沅光贺停云郑引川等一向更亲近皇帝的朝臣。
卢沅光目中带有三分忧虑,却有七分不解。
在她看来,天子既然有见微知著之能,又怎么会突然间表现得如此暴戾?
以温晏然的能为,若是对玄阳子心怀什么不善之意,一定能轻而易举地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惹得大臣们纷纷赶赴皇城。
而且无论如何,天子此番行径,的确过于违背当前的主流道德观了,但凡是对自身清名有所顾忌的官员,都不得不过来劝诫一二。
他们面见皇帝的要求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那位池左丞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直接将袁太傅等人引向西雍宫。
此刻虽是傍晚,但一路上灯火通明,竟明亮到了堪称刺目的地步。
袁太傅看见这一幕,步伐不自觉地滞缓了一瞬——他时常进宫,如何看不出,宫中今日特地加设了石灯?
等走到殿门前的时候,贺停云忽然站定了脚步,她注意到,西雍宫前殿的大门竟然是敞开的,而天子已经坐在殿上,面色也不似往日那般和气。
双方之间终究有君臣大义存在,不能刚进门就冲着皇帝发难,朝臣们依礼拜见过天子后,才能开始劝诫,一名侍中率先出列,也不多废话,十分干脆地摘下头上官帽,请天子就今日的事情给朝臣们一个说法。
温晏然不敢说现在能把自己在建平城内所有有资格上朝的下属给认全,但重要人物还是有印象的,比如眼前这位侍中,就是出身于建州大族宋氏,世代显要,一言一行都颇具分量。
在宋侍中之后,不少官员跟着摘冠叩首,要不是温晏然目前多少算是建立了一些威望,此刻的情景恐怕还要更加严峻。
温晏然的目光在那位侍中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缓缓移开,落在其他朝臣身上,半晌后忽然一笑,问道:“在各位卿家看来,那个玄阳子是什么人?”
宋侍中昂然:“纵然只是一黔首,也不可因为对方不应诏而擅杀!”
一名御史跟着开口,措辞相对缓和:“请问陛下,今日燕副将破门杀人,是他擅自动手,还是陛下曾下过明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