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前脚刚走,谢文钊后脚过来,他站在房间中央,与孟弗之间隔了一道浅色的纱帘,晚风顺着窗户吹拂进来,帘子下面的流苏微微晃动。
谢文钊看向孟弗,似乎有话要说。
孟弗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谢文钊生的极好,眸若星辰,面如冠玉,当年先帝在桾山围猎见到他的时候还称赞他君子端方,那时候帝都内想要嫁给他的名门淑女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这是孟弗的夫君,可他不喜欢她,或者可以说,非常厌恶她。
文康一十六年的春天,端阳公主大婚,在京华园设宴招待众宾客,孟弗与妹妹孟瑜随母亲前去赴宴,宴会中途发生意外,为了顾全孟弗的名节,谢文钊不得不与她成亲。
孟弗的父亲是当世有名的大儒,谢文钊幼年时曾拜在他的门下,跟着他读过几年书,而且那时先帝还在,孟弗的父亲作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任太子太傅,孟家与宣平侯府是门当户对,所以这桩亲事的开局虽然有些不美,但谢、孟两家总体都还算满意。
孟弗与谢文钊接触不多,在此之前仅仅见过几面,她对于自己的婚姻几乎从来没抱有过任何幻想,无论嫁给谁对她来说好像都没有太大区别,而直到成亲后,孟弗才知道,最不满意这桩亲事的人其实是谢文钊,他心中另有所爱,他喜欢的人是孟弗的妹妹。
得知这一切的孟弗什么也没说,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仍旧在侯府中安然做她的少夫人。
她习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偏爱妹妹,现在也不多谢文钊这一个。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希望能够让身边的每个人都满意,所以父亲要求她做一个名门淑女,她做到了;家里人希望她能嫁给谢文钊,她也就嫁了;谢文钊不喜她弹琴,她从嫁入宣平侯府后就再也不弹了。
孟弗知道这样不好,但是那些反应就像她生存的本能一样,已经刻进她的骨头里,她扭转不过来。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半晌过去,面前的谢文钊终于开口问道。
孟弗淡淡道:“还好。”
谢文钊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看起来还有话要说。
他有好些天没来孟弗这里,这么些年来他一直都以为当年在京华园里自己是被孟弗设计,最后才不得不娶了她,他们二人成亲后谢文钊一直有意地避开孟弗,今日有事求她才不得不来,明明该是这世间最亲近的夫妻,却比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还要陌生,只在这里多待了一会儿,都会觉得不自在。
孟弗道:“侯爷今日来我这里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寒烟身体不好,她住的汀水阁你也知道,又冷又潮,她昨日找大师来看过,大师说那里风水不太好,”谢文钊顿了顿,对孟弗说,“所以她想换个院子。”
谢文钊口中的寒烟名叫曲寒烟,原是个青楼女子,后来被他抬入府中做了第三房姬妾,曲寒烟弹得一手好琴,在府中很得谢文钊的喜爱。
孟弗嗯了一声,只是换一间院子而已,不算大事,她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去故意为难曲寒烟,她道:“南边还空了三间院子,那里光照很好,她去挑一间吧。”
谢文钊却道:“大师算过了,那三间院子与她八字相克,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