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世道,孝道大过天。
江元芷有老夫人偏爱,清平伯又能如何?
老夫人固执到这种程度,清平伯也不能跟她硬顶。
他便叹一声,对老夫人道:“罢了,母亲若非要如此,也不是不成,儿便去辞官吧。”
辞官!
这惊人的话语被他轻描淡写说出。
伯夫人一下子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老夫人眉头高挑,双目圆瞠,嘴唇却死死闭上。
清平伯道:“回家做个闲散勋贵,如此即便坏些规矩,人家看在我辞官的份上,也不至于抱怨太多。”
伯夫人失声喊:“伯爷!”
清平伯只说:“父亲曾与我说,人生在世,能占的便宜总是有数的,坏了规矩总要付出代价。母亲你说,如此可好?”
老夫人咬着牙,怒火高炽,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眼看清平伯也即刻起身,举手做出要摘冠的动作,老夫人一口气冲到嘴边,就是一声怒喝:“江承!”
清平伯是上过早朝就直接回府的,此时还一身官服官帽。
他既说过要辞官的话,如今又来脱冠,这动作可真不是吓唬吓唬老夫人而已。
如果老夫人不能松口,清平伯真会辞官!
老夫人眼见喊不住他,一下子只觉心神受迫。
她手拍在身旁案几上,声音中却带了强忍的酸楚:“好……我的好儿郎。你如今翅膀硬了,又怎能体谅你老母亲的心情?也罢,你父亲的教诲,我也务必听从。此事……”
在她身旁,江元芷嘴唇微动,双手收紧。
老夫人不忍看她,只道:“什么国子监,哼!咱们元娘便是不去,这京城第一姝,难道便不是她了?”
她摆手:“走走走,你们都走!一大早的,吵得我头疼!”
说着,她一手撑到额头处,就吩咐江元芷扶自己回内室。
清平伯不说话,只是微微躬身,做出恭送老夫人的动作。
老夫人:气死了!
混账东西,不当人子。
真恨不能当下发作一回病,看这孽子还敢不敢忤逆!
但老夫人即便当真觉得头晕难受,却又与当下许多老太太不同。
内宅中许多妇人都擅于没病装病,当“生病”是一种武器。为达目的,一月三病算什么?一日三病都是寻常呢!
可老夫人偏不屑于此,她还生怕清平伯又说自己“装病”胁迫他。因而即便此时当真怒气上逆,头疼心乱,她也一声不肯说,反而更加强撑起来。
不过片刻,她回了内室,坐在小榻上顺气。
外间,清平伯停了脱冠的动作,又叹一声。
本是一场幸事,最后却在锦宁堂成了闹剧。
所以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那英明神武的老伯爷爹做不到,轮到他这里,也还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