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瑾之猛地抬眼,对上父亲锐利的视线,又下意识地垂眸避开。
韩青说的陛下,当然不是贺星回,而是皇帝。如果贺星回当真有御宇登极之志,天下人确实都不可能反对,反对了也没有用。如此,挡在她面前唯一的阻碍,就只有皇帝了。
天下不可能有两个皇帝,那她究竟会怎么办?
韩瑾之几次张口欲言,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吐出一口气,用颤抖的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笃定地道,“即便如此,也应该不会是最坏的那个结局。”
贺星回要是想弑君,何必等到今天?
韩瑾之在京城的时日虽短,却也知道两位陛下的感情很不错。不仅他知道,全天下的人只要看过报纸的也都知道。
如果贺星回真有那样的心思,只要把皇帝关在宫里,不让任何人提起他,不让任何人想起他,不是更好吗?但她却让皇帝随便在外面晃悠,还开了一家学校,又在报纸上写文章,可以说是挣足了存在感。
见他已经冷静下来,韩青才重新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道,“你既然有了判断,那就相信自己吧。”
“父亲……”韩瑾之这才意识到,父亲是故意用这件事吓唬自己。
他能想到的,韩青难道会想不到吗?
不过,他也能明白韩青的苦心。
京中不比外面,在这里做官,除了办事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琢磨贺星回的心思。——虽然大臣们总是将君心难测、不敢妄自揣测君心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可是真的不揣测君心的人,是不可能安稳地留在朝堂上的。
不能把她当成傻子糊弄,可是也不要把她想得太可怕,这中间的度,只能由自己来掌控。
即使是父子,在这种事情上,也是帮不上忙的。所以韩青能做的,就是用一个事实的例证,来让他迅速进入节奏。而且,他继续在朝为官,这件事也是必然会遇到的,提早有个心理准备,并不是坏事。
韩瑾之又喝了一杯酒,感受着渐渐平复的心跳,有些哭笑不得。
……
灯火摇曳,光线昏黄,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眼睛就容易花。
陆裳抬手揉了揉眼睛,视线暂时从文书上移开,伸手拿起铁签子,将已经变得很短的灯芯剔出来了一些。火焰猛地一暗,然后又陡然明亮了起来。
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女使猛地惊醒过来,看了一眼铜漏,连忙起身道,“大人,先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