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贺星回也不是在故弄玄虚,而是在设置门槛。除非自己心领神会,否则一旦说出来,这件事就办不成了。
“所以,这事也不能告诉别人了?”阿喜问。
陆裳点头,“我本来也不打算告诉其他人。不是怀疑她们会泄密,只是……就像殿下的文化输出和经济控制,这件事绝不是三年五载就能办成的,是几十年上百年之功。”
“阿喜,太过长久的目标,是会让人失去希望和动力的。所以,只要让她们知道眼下要做什么就够了。”
阿喜在普通人中长大,对陆裳的说法更有深刻的体会。对于很多底层百姓而言,填饱肚子就是眼前最大的事,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距离他们太远了,懒得去想,想也没用。
但这并不是他们的错,仓廪实而知礼节,在连温饱都无法保证的时候,谁会在意那些大道理呢?
她让自己暂时忽略这个,继续绞尽脑汁地思考办成这件事会遇到的难题。这并非因为她不看好这件事,想泼冷水,恰恰相反,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一定要努力做成,所以才需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将所有的问题考虑到。
“不提人手和难度,就算我们真的编出了一本新的书,只怕天下人也不会承认吧?”她说。
由女官填充的秘书省,根本不可能像它的前辈那样拥有足够的威信,让天下人都承认秘书省颁布的新书。世家垄断知识,连寒门都不给碰一下,何况是女人?
“确实如此。”陆裳忍不住笑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说?”
“关于圣贤书的注解,没有十家也有八家,原本大家各有各的观点,谁都说服不了谁。可是近些年来,却只有其中的一两家大为兴盛,被世家所推崇,被天下人看重,其他的都近乎销声匿迹。”陆裳说,“阿喜可知,这是为什么?”
“因为科举。”陆裳说,“大越立国之后,便开科取士,可是大家读的书都不一样,很难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所以后来,高祖皇帝在翻阅过所有种类的注解之后,亲自指定了其中两种为考试所用。自那以后,就连世家内部,也不再强令子弟通读,而只研习这两种注解。至于民间……恐怕连其他的注解都买不到吧?”
阿喜恍然大悟,“只要殿下把我们编的书定为科举考试的内容——”
陆裳点头,“世家内部,把这种得到朝廷支持的流派,称之为显学。科举要考,天下人纵然不喜,也不得不学。”
阿喜激动得直接抓住了她的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个年轻女孩手紧紧握在一起,在灯光下对视。烛火的光芒跳跃在她们的眼底,像是正在燃烧着的野心,在某个瞬间,她们不约而同地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我们可以创造一门属于自己的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