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裴没有回答,他无法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院子里很快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这沉默同样是一种肯定。
既然陆裴已经看出来了,陆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缓缓抬起头,视线掠过眼前的院子,掠过屋脊的线条,最后定格在渺远的青空之上。她轻声说,“我……每一天都在不甘心。”
陆裴垂在身侧的手神经质地抖了一下。
陆裳又慢慢将视线收了回来,重新落到面前的画上,“但是大兄,遮掩锋芒,不与你争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陆裴追问。
陆裳很淡地笑了一下,“因为陆家需要一个锋芒毕露的你,却护不住一个锋芒毕露的我。”
“那个时候我才十岁,当然不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藏拙。”她闭了闭眼,掩去了眼底的涩然,“我怕……你们会送我入宫。”
陆裴的身体因为这句话猛地一震,就连脸色也苍白了许多。但他站在陆裳身后,所以她什么也看不到。
“……抱歉。”良久,他才艰难地开口。
“大兄不必抱歉。我是陆氏女,就无法拒绝家族安排给我的命运。这种惶恐,除非你站在我这个位置,否则不会懂的。”陆裳微微摇头,又说,“我也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和我是一样的。只不过你比我幸运,排在了最后一个。”
这番话听得陆裴十分难堪。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找到了一个跟自己处境相似,在这个时候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而且陆裳的处境,只会比他更差。
所以他虽然难堪,但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只是往旁边走了几步,对着花圃里的牡丹沉默片刻,低声问,“世家……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陆裳显然已经想过了无数次。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放在手里,对陆裴道,“大兄请看。”
陆裴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她手上的簪子,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这簪子好看吗?”陆裳问。
陆裴点头。这是一根金簪,看起来辉光璀璨,再加上精美的做工,自然是很好看的。
“看起来贵重吗?”
陆裴再次点头,没有比金子更贵重的东西了。
“可是,这其实是一根铜簪。”陆裳把玩着手里的簪子,笑道,“只不过在表面镀了一层金。”
陆裴不懂金银首饰,闻言不免有些吃惊。若是让他上手,应该能察觉到不对,但这样远远地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