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理解了顾燕清从战地回来的失眠和抑郁,人类就是有共情的,人类的感情是多样的,活着的人也会对遇难者感到愧疚。
为什么我没办法救你,是我做得不够好。
官方统计出来的遇难者十一人,失联二十人,三个乡镇信息中断。
一周以后,官方对信息中断的灾区进行核查,不漏一户一人,以免造成新的人员伤亡。
顾燕清下午又跟随消防上山了,这次到半夜都没回来。叶校赶去指挥中心问了下,人家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就没再问。
天那么黑,山上房屋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她一边写稿一边等,难免有些焦躁,而台里很多频道都在跟她约稿子和视频,工作量很多,压力也大,她少有心神不宁的状态。
心弦紧绷到了极点。
终于在天亮之前见到人了,也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因为太狼狈,身上都是湿的,泥巴。
叶校在看见他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有掉眼泪的冲动。
顾燕清拍了很多照片,救援现场,有些太惨烈了,大概永远都不会公布。
天渐渐亮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问:“现场报道做了么?”
叶校说:“还没。”
他举起摄像机,笑着说:“你准备好出镜词,我给你拍。”
叶校第一次面对顾燕清的镜头。
他是摄像记者,她是出镜记。
他们只是在认真地工作,叶校把一切的担忧和关心都压在心里,但望进他的眼睛里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做完现场报道,发回台里。
大家回镇上的旅馆休息。顾燕清在洗澡,他的衣服上灌满了泥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材质和颜色,没办法再穿了。
叶校换了干净的裙子坐在窗台上,检查早间新闻里自己发回的现场报道,被各大新闻平台上被转载,传播。这是叶校做的最好的一次新闻。
可是她忽然很难受,听见楼下小孩稚嫩的叫声,会想到自己见证过生命的逝去,眼泪不知不觉掉落下来。
顾燕清从浴室里走出来,这个小宾馆早上没热水了,只能冲个冷水澡。
他走到叶校的面前,抬手放在她的后颈,问:“怎么了?”
叶校说:“心情有点割裂。”
顾燕清与她并排,一起坐在窗台上,他可以理解叶校的此刻的感受,他初次去战区做报道是一样的。
他把叶校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掌心,握着,静静地说,“媒体和消防,医疗,各司其职,记者不是站在光圈里的人物,没法直接救人命,没法接受鲜花和感谢,但是我们有自己的职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