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像许灵均, 这样理所当然地给她不可磨灭的伤害。这样惨痛的教训她余生都会牢牢记住,惶恐自己后半辈子都会麻木地活着,彻底失去相信别人真心的能力。
她不想活得像具行尸.走肉, 但好像已经开始了。她吃不下东西,任何咸甜酸辣的食物都味同嚼蜡,连喝白水都觉得恶心。她总是无缘无故地掉眼泪,褪黑素一颗颗吞下去,还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难以入睡。
像被这样多余的清醒抽了一鞭,她疼得蜷缩战栗, 全身的力气都快要散尽了, 整日整夜地待在家里, 不见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
某个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人的灵魂比肉.体更先消散才会像她这样空洞地荒废时光。念头冒出来的同时她自己也觉得荒谬,但心已经体会过比这一刻更甚的荒谬, 肉.体上迟来的折磨也就算不得什么。她已经荒废了十年, 还怕这一时半刻么。
窗帘始终拉着,她不清楚外面的晨昏变化,对时间的流逝感受迟钝。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又一个十年被她荒度过去了, 她被几近枯竭的意志支撑着,起身走到镜子前, 被那个惨白消瘦的人吓住。
她这辈子看过最糟糕的人就在她面前, 双眼无神地和她对视。
镜子清晰得可怕, 无声地嘲讽她自暴自弃的后果。她久违地站上体重秤, 一个礼拜就掉了将近十斤。肤色黯淡,发丝枯槁,整个人像蜕了一层皮,瘦得能清楚看到胸前对称的骨骼轮廓,像只巨大的蜘蛛张开长足牢牢禁锢她的心脏,汲取她身体的养分,看着她躲在这个封闭的角落里一点点腐烂。
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过身体,容谧闭起眼睛,收拢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没有人值得她放任自己变成这样。
她不能再把自己与世隔绝地关在这里,承受痛苦的也不该是她。她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从身体磨砂到护发精油,繁琐地细致地在浴室里待了两个小时,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面貌,流失的力气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她拉开窗帘,点了一份下午茶,午后的日光透过玻璃窗久违地洒进屋里,咖啡和水果沙拉的清香让这个封闭多日的家里又有了新鲜的气息。
容谧打开电脑查机票,打算挑个远一些的地方,忘却恼人的近况出去散散心。
她许久没去店里,沈晰已经关心了好几回,这下干脆把年假都用掉。可除了法国,别的地方她都不怎么熟悉,下个月就要回老家陪父母过年了,这时忽然独自到陌生的国家远游,难免令长辈担忧,便决定去巴黎先住几天。
隔天上午十点的机票。她只是想换个环境,没什么游玩的兴致,确定了要走,还是时不时地心思恍惚,直到出发前一个小时才去收拾行李。
拉开隐形门,衣帽间里有一整面墙的展柜,十几层天价的珍稀珠宝不见天光已久。她随手拿起衣服放进旅行箱,像是顺带处理,给搬家公司打了通电话。
搬家小哥很快上门,拿来大号的牛皮纸箱,目瞪口呆地看她端着抽屉,把那些璀璨夺目的石头通通倒进箱子里,“这……”
“只是玩具。”她说。
从来都被小心安放在丝绒衬垫上的宝石,此时互相磕碰撞击,拥挤在普通纸箱里像一堆五彩斑斓的塑料。
去那栋房子和机场也顺路。她搭了段顺风车,亲手把这箱子放进别墅,一张副卡扔到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