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培风本以为今天要见不到了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阮霁云静静站在走廊那头,穿着半旧的校服衬衣和蓝裙子,灯光从背后打过来,显得她身影越发纤细,刘海有些长了,碎头发搭在眼睛上,把那双漂亮的眼睫挡住一半。
“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洗菜做饭?”程阿姨提高嗓门,“衣服也没洗,地也没拖,家里这一万件事难道都等着我做?”
听到母亲的喝骂声,阮霁云明显地缩了缩脖子,一言不发地加快脚步,在路过江氏兄妹时,她用眼角余光,悄悄好奇地看了一眼。
江培风冲她露出个温柔的笑容。
大门在她身后阖上了,透过不太隔音的门板,还能依稀听到咒骂声。
“程阿姨还是不怎么喜欢大女儿啊。”江致宇摇头叹了口气,忍不住小声吐槽一句。
这位程阿姨,算起来也是父母的老邻居了。她和丈夫原本都是春风中学的老师,婚后不久就怀孕,两口子一心想要个儿子,结果没想到却生了个女儿。
阮霁云从出生起就不得父母喜欢,但沉甸甸的“独生子女政策”压在头上,夫妻俩只得接受现实,只是对小霁云的教养很不用心,她三岁时,迷糊的阮父还差点把女儿忘在公交车上,多亏好心人报警,这才给平安送回来。
紧接着第二年,阮母神秘地消失了好几个月,等再回来时,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了不少。有好事者偷偷八卦,说她去乡下悄悄生了二胎,孩子就养在乡下外婆家。
这在当时还算是件大事,不久后,阮母就被有心人告发到教育局,白胖胖的小儿子抱回家,铁饭碗的工作也跟着丢了。
江致宇少年时,没少听到这位程阿姨打骂小阮霁云,即使他对女性素来宽容,也忍不住对其行为有些鄙夷。
江培风静静听着那些咒骂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何止不喜欢,简直就像对仇人。”
他们又重新回到家中,江致宇仔细检查了一遍煤气和电路,在确认江培风一个人没问题后,这才说:“我周末就过来看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你自己开车当心点。”江培风送他出门,看到电梯门缓缓合上,这才如同松了口气般,将轮椅拨转回来。
屋子里暑气已经被吹散得差不多了,她滑动轮椅去关窗户,在关到最外侧那间屋子时,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所在的这个房间位于走廊尽头,与斜对面人家的厨房刚好呈90度,透过窗户,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厨房里忙碌。
晕黄灯光下,少女秀丽的脸就像一朵湿润鲜花,她动作熟练地把碗捞出水池,又仔细地用干抹布一一擦去水渍,灯光落在眼睫上,一帧帧剪辑出温柔的光影。
忽然她好像感觉到什么般抬起头来,江培风来不及回避,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阮霁云仿佛楞了一下,江培风望着她的眼睛,对她露出个友好的笑容。
晚风将窗台口栀子花的香气送进来,她的小白花似乎有些迟疑,然后她终于弯起唇,也对着她小心翼翼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