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培风的房间,显然跟阮霁云想象中又不太一样。三十多平米的空间,仍然是西式装潢,地上铺着浅米色羊毛地毯,靠窗位置放着一排顶天立地大书架,架子上满满当当都是书,在书架旁有一个双人沙发,沙发旁的小圆几上,养着盆香气宜人的水仙花。
阮霁云被那座巨型书架震撼得双眼放光:“江小姐......你的房间,简直就像是男孩子的屋子一样。”
在她认知中,只有读书的秀才能看这么多书,不,恐怕连秀才都没有这么多书!
江培风笑道:“现在是新社会,女孩子只要愿意,也可以认字念书,甚至不少大学堂都开始收女学生,她们的学问并不比那些男生差。”
这番话中,就又是阮霁云所不知道的一个新世界了。她懵懵懂懂地感叹道:“女孩也可以上大学堂?那些女孩子真了不起!”
“你如果想学,也是可以的。”见阮霁云的目光羡慕地围着书架打转,江培风心中隐约有个想法,“阮姐姐,你才十六岁,有足够的时间去读书,去学你想学的东西。”
阮霁云惊讶道:“我可不行的......我哪里比得上江小姐你,我只是个乡下丫头,人也笨.....”她默默咽下另外半句话,她这种出生就害得父亲绝后的女孩,哪还有资格奢望花钱去读书呢?
读书,那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能念书的女孩子,都是被文曲星所眷顾的。
“孔圣人曾说过,有教无类。”江培风温和地说,“你这么聪明,又不比别人缺什么,怎么就不能读书了?”
她主动拉着阮霁云走到书桌前:“我曾听过一段话,那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学问家说的,阮姐姐,我把这段话送给你。”
“财富与地位可能离你而去,青春和健康终有一日也会烟消云散。只有知识学了就属于你,当它存于脑海中,任何人都无法将它夺走,世间一切都有可能辜负你,但知识不会。”
她注视着阮霁云,语调轻柔地说:“你想不想为自己争取一些谁都夺不走的东西?”
阮霁云睁大眼睛,花瓣般柔嫩的粉唇翕动着,恋恋不舍般将这段话重复了一遍:“这话说得可真好。”
江培风干脆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伸手抽出一张雪白的信纸,又从笔筒中挑了支钢笔,旋开笔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教你读书写字。”
江培风,阮霁云。
随着她利落地动作,几个字跃然纸上,笔迹清隽有力,隐约透出峥嵘气势。
“这边是我的名字,江培风;这几个字则是阮姐姐你的名字——阮霁云。”
阮霁云表情认真地望着纸上这几个字,墨色字迹被雪白纸面衬托着,无比清晰,她盯着字迹,久久地注视着那些笔画,心脏砰砰激荡着,仿佛第一次从另外一个陌生的视角,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这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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