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恭敬道:“陛下,已经戊时了,您要到哪个贵主的宫里用晚膳?”
皇帝蹙眉摆了摆手,脑海中全是大臣们适才说的话——
“陛下,此番北宛一战,定北侯的狼骑团死伤近两千,骊国边军死伤近两万。”
“陛下,定北侯和京畿道的军队刚刚大战归来,士气必然有失,南境黔中道的节度使趁乱,越格招募了大量的壮丁兵员,其余那几个监察道的州郡兵,怕是不能相敌啊。”
思及此,皇帝叹了口气。
大太监劝慰道:“陛下,定北侯这不是从边疆回来了吗,您还担心什么呢?”
皇帝眸色微深,摩挲了下拇指上套的玉扳指。
霍平枭未死,反是平安归来之事,令皇帝的心绪格外复杂,既有喜悦和释然,亦有忌惮和忧虑。
待缄默半晌,皇帝冷声道:“朕白养了南衙的那十六卫禁军,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太子在东宫仆寺竟还能遇刺!”
大太监回道:“陛下,今晨您的旨意已经宣下去了,金吾卫和监门卫那两个卫长的官职都被削了。”
皇帝越想,越觉心中憋闷,他原以为骊国能太平个几年,便在四年前,将霍平枭从剑南道调到了长安,想借此削了男人的兵权。
皇帝不想让外人认为他苛待功臣,也曾赐霍平枭大宅,想用金银和美女将男人软化,最后再封他个无实权的加官,将他的权势架空。
甚而,皇帝还想过干脆让霍平枭尚公主,男人一旦当了驸马,就意外着要远离权利中心。
哪儿曾想,而今时局不易,骊国境内风云诡谲,境外依旧群国环伺。
若是没了霍平枭,非但疆土不保,他这把龙椅或许都坐不稳当。
霍阆卧虎潜龙,一直待在相府称病不出,在霍平枭出征的这几年,他竟不动声色地拿捏住了南北衙禁军的部分权柄。
皇帝甚至有些怀疑,太子遇刺一事,会不会是霍阆对他的敲打?
从皇帝还是皇子时,他就看不破这个幕僚的深沉心思,皇帝清楚,当年夺嫡,皇兄个个比他出众,霍阆之所以选他,也是觉得他更好控制。
皇帝心中虽然憋闷,却也深知,大骊最厉害的骑兵军队,当属霍平枭的狼骑团。
狼骑团的三万兵员,便足可抵其余大军三十万,可这些将士却不会听从他这个天子的调配,他们只会忠于他们的上将霍平枭。
现如今皇帝依旧离不了霍平枭,眼见着南境又要生乱,皇帝再度叹了口气。
若是再不给霍平枭一些实际的好处,让他生出叛心来,那就不好了。
次日。
紫宸大殿的形制巍峨宏大,气势沉雄森严。
散朝后,文武群臣穿过阁门,依次离开外朝。
说来皇帝已许久未在外廷举办过大型的朝会,今晨金吾监的卫兵挨个搜了大臣的身,还查验了他们的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