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学的殿宇里外三进,两侧偏殿是宗室小公子们的住处,主殿辟做书堂,舒朗开阔,三面的窗户俱是玻璃的,光线充足,不会小小年纪就害了眼睛。
犀哥儿和兕子坐在第一排,兕子因着公主身份,时不时还有人奉上小玩意儿讨她欢心。犀哥儿则独自杵在书桌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拨弄书页,官帽椅高,他个子小,双脚悬空晃了晃,也想不起叫小太监去搬张垫脚的凳子来。
“欸。”犀哥儿叹了口气。
尚未到上课的时辰,先生还没现身,身后东浔郡王家的小世子、南靖王府的二公子在摇头晃脑背书。犀哥儿竖起耳朵,听到他们背岔了一处,犹豫着转过身,刚想提醒,就听东浔郡王世子笑眯眯问:“荣慧亲王有何高见呐?”
犀哥儿抿起嘴,顿时一个字都不想说。这两个公子哥不过比他大两三岁,但身形足足大了一圈,大孩子和小孩子之间的差距不啻天渊。
等犀哥儿扭过头,把练废了的宣纸折成小青蛙,东浔郡王家那位又提着嗓子道:“半桶水,晃荡的声音倒响。”
南靖王二公子咧嘴一笑:“世子这话说的不讲理,人才学多久啊,字都认不全。”
“那就是四分之一桶水。”两个小公子笑作一团,郡王世子瞅一眼院里的日晷,招手道,“先生还有好半天才能来呢,咱们到院里推枣磨去!”
一屋子半大小子呼啦一声全跑了出去,有斗蟋蟀的,有推枣磨的,玩七巧板的,宫学午歇时管束不严,先生不在,小太监们哪里敢对一干世子、公子吱声,尽可着他们玩,还要在一旁侍候茶水,备好擦汗的热毛巾。
犀哥儿慢吞吞从官帽椅上滑下来,兕子一早就跟着跑出去了,踮脚站在睡莲缸旁,和几个大她几岁的小子看小鱼。
“哥,你快来!”兕子朝他招手,“这只鱼比昨个又肥了一圈!”
犀哥儿坐在廊下,摇了摇头:“云岚,你自个儿玩吧,我就不去了。”他要是去了,兕子身旁几个世家子,又该找借口走人。
蝉鸣震天,廊下清风徐来,犀哥儿胳膊肘抵在膝头,拳头杵着脸肉,长长吁一声气。要是能选,他属实不想来宫学,但是那样的话,娘亲又该掉眼泪了。
他字不好看,千字文三字经都没读透,先生说过的,他能牢牢记住,没教过的那些他一问三不知。学里个个是人精,每回他被先生问住,讪讪地说没学过,其他人不会明面上笑他,可私底下那些话总是像春天的柳絮一样钻进他耳朵里。
“他当真是陛下的亲生子?不会抱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