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陛下!”雁云岫刮犀哥儿鼻子,一手把他托起,前前后后地晃悠。
连翘翘端来一碗绿豆百合甜汤,柔声问:“陛下在宫里一向可好?”
“不过是斗鸡、打猎的闲事,太傅没闲工夫管朕,朕也能松快些。”雁云岫放下犀哥儿,仰头把甜汤一饮而尽,又拿出块软牛皮擦他的宝贝马鞭,“朕前些时日还去京郊行宫泡温泉了,那里的温泉池子有三尺长的鱼,还有唱戏的班子。有玩杂耍的小姑娘,个头不过比兕子高一点,就能一个人顶着碗过三丈高的独木杆了。”
话毕,雁云岫叹口气:“这样的好日子没几日可过了,朕能快活一日是一日。等朕的堂叔打来梁都,夫人如果得空,就给朕烧些金银果子去。”
连翘翘听得头皮发麻,以为雁云岫在试探,慌忙跪下:“陛下是上天庇佑的真龙天子,如何说些丧气话?”
雁云岫瞥她一眼,捏了捏兕子的脸蛋,打开荷包,倒出一摞金叶子:“这都是朕拿着打赏小太监的,没有内廷的印记,大梁的富庶人家逢年过节,也拿金叶子、金元宝赏赐。朕虽是皇帝,但也没有别的东西可给。你……拿去用吧。”
战事紧张,他知道连翘翘待不长久。兕子和犀哥儿的身份,裴鹤没明说,可他又不是当真愚笨,早已猜到兄妹俩的生父是谁。比起留下来给裴鹤当人质,惶惶不可终日,能逃出去总强许多。
大梁的宫廷,困住雁云岫一个人就够了。
“陛下。”连翘翘双手捧着金叶子,怔怔地望着雁云岫的背影。
三年来,雁云岫也算在她眼前从毛头小子长成及冠的青年,一日比一日荒唐,本性却不坏。有运筹帷幄、知人善任的裴鹤在,雁云岫只能做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昏君。
连翘翘明白雁云岫的苦,他也因此愿意多来国公府躲闲。日复一日,比起人质和皇帝,更像没有血缘的姐弟。
“陛下保重。”连翘翘垂首行礼,额头抵着手背,待雁云岫身上的龙涎香散去,才抬头望了会儿空荡荡的庭院。
经此一别,或许此生再难相见。
*
八月十日,月上中天。
国公府外的守军又多了一半,俱穿戴铠甲,长矛、藤盾朝外。黑夜里,密密匝匝的寒光让人心生畏惧。
连翘翘肃着白生生的小脸,把公孙樾在城外接应的事告诉南姨,二人收拾好零碎物件,换上棉布袄子。又让兕子、犀哥儿穿着夹袄和衣而卧,他们腰间都有个宽布带子,连翘翘时刻警醒着,眼看情况不背上两个孩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