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皮微阖,锋利的视线掠过群臣,停在长平侯身上:“霄儿说的可是真的?”
这几日,长平侯的头发白了又白,束成发髻依旧斑驳苍老。他颤巍巍走到玉阶前,作揖道:“确实如此。”
此话一出,等着看好戏的大臣们都歇了心思。皇帝硬要护着,就是指驴为马,又如何?
“长平侯府三代忠良,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皇帝疲惫地摆一摆手,“罢了,沂王世子雁凌霄回府禁足三日,反躬自身。至于你……”他看向瑟瑟发抖的言官,缓缓道:“祖制不许杖杀言官,哪怕今日你妖言惑众,挑拨离间,朕也不能将你赐死。”
“圣恩浩荡,臣……”言官俯身大拜,哽咽出声。
“就赐你侍奉皇陵,三代不得科举,不得回京吧。”
皇帝话语一落,群臣目光相会。这是一句话废了言官一家子从今往后的前途啊,于读书人而言,堪比钝刀子割肉。
果然,言官当即哭天抢地,涕泗横流。雁凌霄则叩地谢恩,再起身垂眸侍立,一双剑眉都不曾颤动一下。
朝堂的规则无非如此,君心所在即是君权所在。皇帝愿意信他,乐于用他,那么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他,以免累及手中的权势。
*
雁凌霄被当朝参了一本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上下。
琉璃岛在金明池以西,远离城池,侍女太监们又都是锯嘴葫芦,等闲不跟连翘翘扯闲篇。于是京中沸沸扬扬了三日,连翘翘才在学习开锁技取乐时,从说漏嘴的何小林口中得知雁凌霄栽的跟头。
啪嗒!铜锁应声而落。
连翘翘怔怔看着手中的金簪,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差点脸色煞白昏厥过去。
何小林夸她的话还在嘴巴里转悠,就唉哟一声,捂着屁股蹿到门边:“红药姑奶奶,你踹我干什么呀?”
“听听你说的是什么鬼话?”红药呵斥道,“这些话是能说给夫人听的吗?”
“红药,你也知道?”连翘翘长睫轻颤,似有泪意,“你们一清二楚,却都把我瞒在鼓里。”
红药哑然,嘴唇张合几下,一福身,一跺脚,去殿外差遣人回京请世子拿主意。
天没黑透,雁凌霄就顶着薄薄春雪登上琉璃岛,在葱蔚洇润的花房暖阁找到蹲在地上做蘑菇的连翘翘。
“傻站在这,也不怕冷?”他从后环住连翘翘,双手穿过腋下,把她整个人抱小孩儿似的拎起来,翻一个身,叫她环住自己的脖子,双腿勾住腰胯。
连翘翘闷闷不乐,脑袋埋在雁凌霄颈窝,嗅到满身的寒意,悄声抱怨:“世子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在朝为官,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被参一本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