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唤了她一声:“阮奶奶。”
顾家的这几辈人或多或少都听过一耳朵两人之间的事情,也知道这位就是当初差点成了顾家人的阮糖。
阮糖充耳未闻,只是一步一步走到棺木面前。
她用力地推开紧闭的棺木,他干瘦的身子缩着,双手双腿朝上,嘴巴微张,眼睛瞪着,呈一个挣扎的姿态。
他的右手的五个手指都有伤口,阮糕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
棺盖上是一行血字。
最后一个字没写完整。
“若有来生,我不爱世人,我只爱你。”
阮糖瞬间无力,几乎倒地,她勉力扶着棺木支撑着身体。
片刻后,缓缓抬手盖住他的眼睛,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她看到他的中指上犹带着八十三年前两人的订婚戒指,小小的一圈,素戒指,镌刻着他和她的姓。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他的院子里为她种了一棵桂花树,桂花落了两人满头满身,都是桂花香气,桂花香起来,能香死个人,他一直打着喷嚏。
他是留过洋的,总归是赶时髦,连求婚也是学了洋人的那一套。
戒指是素雅的款,她特别喜欢。
他总是知道她喜欢什么。
他单膝下跪,手持戒指,向她求婚。
他很紧张,怕她不答应,举着戒指的手都有些抖。
后来她还拿这事取笑了他很久。
“非我不娶吗?”她故意逗他:“那你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他却很郑重:“我顾易此生,非你不娶。”
后来,订婚仪式上,他们紧握彼此双手,在双方父母面前,郑重起誓:“我们彼此相爱,决定以婚约盟誓。”
却落到如今这般,死生不相见。
阮糖握住他的手。
如果他不是顾家人,如果她不是阮氏女,他们会幸福地过一辈子吧。
在八十四年前的坟前,两人彻底决裂。
如今,在他的灵前,两人终于和解。
活了这么久的老太太,早已见惯生死。
这一刻,她却无声落泪,多年情仇恩怨,终于在此刻化解。
*
晴阳来找阮糕。
“顾易死了。”
“他爱死就死!”阮糕捏着指甲钳正专心致志地剪着指甲,她的手指甲缝里塞了一些泥土。
晴阳问:“是你杀了他吗?”
阮糕嘟起嘴,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指甲,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晴阳没再问,只是提醒:“顾家人已经开始找你了。”
晴阳作为同行,本该将阮糕的存在告知他们,可他心中犹豫,心生不忍,他私心也觉得当年的事情,顾家太过于残忍,为了个虚无缥缈的鬼脉传说,竟这么对一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