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亲眼看到过,那些前脚刚领了钱粮出来的农民,后脚就禁不住隔壁美人和美酒的诱惑,转头就扎进酒坊里快活去了。
如此一来,等朝廷到期再回收钱贷的时候,这些人又会因为根本没有用到实处,以至于毫无收成,完全没有办法偿还,更别说增加税收。
可三司的政绩却看着不错。
“常平新法的春夏二贷是强策,就算是本不需要借贷的乡村富户也要缴纳息钱。”陶宜说道,“许多人不愿意,就会想方设法地弥补自己这份损失,于是就造成了各路酒店与曲院的矛盾,也即是提举常平司与这些上户的矛盾。”
而这次河东路的常平贪墨案正是由此而起。
首先,是曲院开始缩减酒曲对外酿贩的数量,导致地方出现了有店无曲的情况,这显然是司农寺和户部在博弈,双方也没少为此互相攻讦。
酒少了,那些开店的人便不满。
常平贷没有少,那些为了弥补损失而去开酒店的人就更不满。
接着,就是河东路的提举常平官李鼎文竟然为了弥补下户无法偿还钱贷的亏空,采用了克扣上户钱贷的方式。也即是说这些人实际拿到手里的并不够数,但还息偿本时却要以名义上的数额为准。
而这样的手段通过底下人实施的时候,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只针对某一个群体。
于是到最后就是许多人拿到手里的都少了。
只这么一出,就险些闹地河东路发生了一场动乱。
沈约也因此被牵连了出来。
身为司农寺局丞,又专管常平事,且这次还是特意到河东路按察实施情况——谁敢保证此事与沈约无关?
而且李鼎文还使人把这些克扣出来的钱粮单独做了个账,现在尚无法确定数额能否完全对上,若是不能,那麻烦就更大了。
更何况李鼎文的说法也很模棱两可,只道是经验浅,一心想配合司农丞给其他地方立个表率。
蒋黎听到这里,忍不住骂道:“这姓李的是不是专坑自己人?!”言罢,她又问道,“那司农卿呢?不是他差人家去的河东路么?还有大丞相,这些都是为他冲在前头的人,难道他们不管么?”
陶宜淡淡一笑,只说了一句:“李宏嘉是冯元和的同年。”
“你的意思是……这冯农正不管是出于私交,还是怕引火上身,都不会为沈二郎出这个头。”蒋娇娇怔怔地看着谢暎,“而大丞相又要保冯农正和这个提举常平,所以,他也没办法为沈二下太多工夫?”
谢暎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人和人就是这样,哪怕同属一个阵营,却也有重要性的高低之分。
大丞相欣赏沈约是真,可一个沈约怎么能和他的臂膀相比呢?冯彧本就有贪墨的前科,这时候这种事肯定是半分不敢往身上沾,但亚相等人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