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宜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了笑,然后一边手里继续修剪着枝叶,一边随口说道:“今日蒋老板像是心情不错。”
岂止是不错,一双眼睛里幸灾乐祸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可是从前恩怨得了纾解?”他半带调侃地道。
蒋黎含蓄地反问道:“郑家金银铺没能扑得今年榷牌,可是相公帮的手?”
高氏父子被发配边关,高家那边的情况且不说,高大娘子反正是被郑家马不停蹄地给休了,她回了娘家后也不见冒头。至于郑家,虽明面上未被牵连,也因为休了高氏而得以在舆论上挽回了一些风向,但却终是未能得到准许继续经营的榷牌。
“不是。”陶宜语气如常地坦然回道,“这是盐铁部案下职责,我还未有那么多时间事事细问。”
不细问,但却不等于未料到。
蒋黎恍然,颔首笑道:“明白了,谢谢相公。”
陶宜看了看她,然后放下了剪子。
蒋黎便主动帮着把旁边矮架上的巾子递了过去给他擦手。
“有件事我有些好奇。”陶宜说道,“你既然与郑、高两家结怨甚深,又很高兴看他们倒霉,但为何自己从来不为此下过功夫呢?”
至少她一次都没怂恿过他严惩高氏。
蒋黎笑了笑,坦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眼见着已是要倒霉的人,我何必搭上自己的名声去踩两脚。相公是明白人,我做得过了没有必要,恐怕反让你以为从前那些事不过狗咬狗,便不如做得少些。”
陶宜倏然失笑出声。
他觉得她真是个聪明的女人,言辞间听着满是自谦坦诚,其实全是因为她看准了局势,还有他的性子。
她的言行举止,一看便不是受规矩教养大的,但他却觉得处处鲜活。
同她相处,他不止觉得有意思,还觉得轻松舒畅。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慢说是官场上,就算是在家里,也从没有。
蒋黎也在笑,但她是无声垂眸含笑,也不知是不是自觉刚才那句“狗咬狗”说得太不讲究了些,所以因他的失笑而不由脸颊微红。
春风拂过,她发髻上的流苏轻曳,陶宜看着她微低的眉眼,忽然想:她从前那个丈夫有什么值得她喜欢?
气氛有些异样的安静。
风还未停,蒋黎仍能闻到阵阵从他身上飘来的淡香,极雅,也极好闻,胜过这园子里的所有花草。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沉默下来,也不知自己为何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