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还是余录事派人送到鹤丘的。据说是政事堂那边经过和计省度支的几番来回,终于顺利定下了整个工程计划的开销,谁知史馆相前脚刚送上去给官家,后脚那谏院的人就冒了出来,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张口便说选址有问题,此策要不得。
“道是现在定的那条路线不止会迁移大量居民,而且淹没的良田太多。官家即位之初下令修建陵寝的时候只占了民田十八顷,每亩也给了六百文的补偿,而如今过了这么久,又淹的是京西良田,少说估钱也该在每亩一贯以上。”沈庆宗皱着眉说道,“谏院认为修筑这条运河的耗费甚至可能直追汴河,但用处却大不及,如此难免劳民伤财太过,向官家建议让政事堂着令吏房那边修改路径。”
“现在官家已经决定暂缓动工,给了半个月期限让政事堂再行斟酌之事。”
沈耀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懵了。
第四条运河的修建工程是年前正式定下来的,鹤丘那边甚至开年就已接到了中书门下通知协作的公函,这时候那些该下手抢占商机的也都下了手,更莫说他们,早早已买好了地皮,而且上个月就已经开始动工修筑塌房了。
谁都没想到,这已经算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竟然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了这样的意外。
沈耀宗一时无言以对。
沈庆宗心里本就烦乱,又见弟弟不应声,不免更加郁闷,没好气地催道:“你说句话啊。”他说,“这些买卖的事你最清楚,现在事情到底进行到哪步了,我们家还有没有机会全身而退?”
沈耀宗苦笑道:“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朝廷这一笔若真改下去,我们至少会赔掉一半身家。”
沈庆宗身子一晃,险些没能站住。
“一半?”他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
沈耀宗就给他算了算账:“娘一向不许我们插手那些铜臭味重的买卖,这些年咱家除开你的职田还有那几亩林子,拢共就只有两间纸墨店和一间书肆。你也知道,这次为了凑够钱本,我们基本是把能动的活钱都动了,再加上在外面假贷了一部分,这才顺利和蒋家搭了伙。”
别的损失也就不说了,但假贷的那笔钱却是要利滚利还的。当初他们想的是利钱可以靠铺子里的孳息去还,只要塌房买卖做起来了,还本盈利也就是转眼间的事。
可眼下还债之事却犹如迫在眉睫。
职田肯定不能动,那几亩林子是给孩子们将来的保障,自然不到万不得已也动不得。
那就只能去动铺子了。
但这铺子一动,也就等于往后家里的活钱要大受影响。
那时候沈耀宗本来是建议可以直接找蒋世泽借,毕竟人家就在做着解质的买卖,可他兄长却不同意。按沈庆宗的话来说,双方既是合作伙伴,那不管谁出钱多少,他们家在蒋家面前的身份是不能往下掉的,若是他们找蒋世泽借了钱,以后在大事上岂不就矮了人家一截?
所以沈耀宗当时也就没有再多说。
沈庆宗此时被弟弟的话给提醒了,忙道:“对啊,还有蒋家。”
“反正塌房还未建成,你说能不能跟蒋家通个气,然后咱们把本退出来,让蒋世泽自己拿着地去做别的?”沈庆宗难掩期待地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