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人良觉得自己周全完了弥补之法,这才舒了口气。
谢暎站在炕前,正语气平静地在对谢夫子说着来龙去脉。
“教训袁四郎的主意的确是我给善之出的。”他垂着眸,缓缓说道,“姚家兄弟也是我建议他找来帮忙的,我还给姚二郎出了主意,教他怎么去说服他兄长。但姚大郎做的事我确实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会赖账不给。”
谢夫子伸手提壶,给自己添了杯热茶,口中似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是如何肯定你教姚二郎的办法就有用的?”
“我只是想着试一试。”到了此时此刻,谢暎觉得也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便言无不尽地道,“上次在蒋家吃席,我看他言行就觉得似是有些喜欢在我们中间充大,席上提起沈家大哥哥时,其他人多少都面露崇色,他却神色淡淡。姚二郎和姚小娘子与他关系也看着并不亲密,相比蒋、沈各家郎娘的相处,他们兄妹说话时对他更多是讨好与小心,既然善之不可能去求着他办事,姚二郎也多半求不动他办事,那我便猜大约激将法对他更有用。”
接着他就把自己是怎么教的姚二郎说了一遍。
“然后他就答应了。”谢暎叙述得很平淡,语气里没有半分自得,就好像这不是他办成的事。
“你还知道激将法。”谢夫子忽轻笑了一声,点点头,“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这娃娃。”
谢暎没有说话。
然而须臾,谢夫子却又深深叹了口气,语声微轻地说道:“你得是看过多少脸色,才这般擅长看脸色啊!”
谢暎一愣,不由抬起了头,却正对上从叔祖目中满是怜爱的目光。
“……叔祖,您,”他忽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顿了顿,方缓道,“不觉得我可怕么?”
说完,他又半垂下眼帘,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谢夫子微怔,看着眼前尚不满八岁的孩子,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这世上但凡有心之人就从无一个是真正没有心机的,区别不过在于有深浅、有善恶罢了。”谢夫子说道,“有些人厌你,是觉得你小小年纪不该这么聪明,可聪明有什么错呢?谁又规定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只该有一个样子?要我说,只要立心不歪,便是好孩子。”
谢暎忽地抬眸朝他望去,眼眶早已红了。
谢夫子微微笑了笑,又道:“不瞒你说,我也是有心机的。譬如我对你好,并不是因我怜惜你的身世,也不是单为了对你三叔祖的承诺——我一个人在这里都光棍儿多少年了,自己活得自在,犯得着为山远水远的那些人去管闲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