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又以更快的速度扭脸望向苏音,扶在小几上的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看向苏音的眼神既急迫,又含着一丝不敢置信:
“仙姑……能治好……晋儿……的眼睛?”
她的声音如帘外雨丝,东一飘、西一转,到底落不到实处,不过随风散去罢了。
而说出这短短的十个字,却仿佛已然耗尽了珠娘全部的力气。
一语说罢,她的面色便开始发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身体更是不停地摇晃着,眼瞧着便要倒下。
可她却还是咬紧牙关,努力坐直身子,双手死死扣住面前的小几,将之作为全身的依凭。
不可在此倒下。
绝对不成。
珠娘紧咬齿关,双颊近乎于变形,整张脸也显得有些狰狞。
这一路,她便是靠着腔子里的这口热气、靠着自己的这双手,坚持到了现在。
无论遇着多大的麻烦、多么困顿的情形,她从不曾也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只因她知晓,一旦松下了这口气,她可能便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此时,亦如是。
纵使在她的心目中,儿子的先天残疾是远比容颜损毁更大的隐痛,若儿子的眼睛得治,则她这辈子最大的念想便也得了个善了,可她却并不敢令自己太早相信、太早欢喜。
她张大眼睛,用着全部的力气,抬头望向窗前那一道清丽的身影。
犹如望向一个希望。
犹如望向神祇。
那是一个母亲所能有的最大最深、也最不可对人言的愧疚汇聚而成的强烈渴望,它是如此沉重,沉重到令人窒息。
苏音觉出了它的分量。
也因此,她并未第一时间回答珠娘。
在那个瞬间,她的思绪莫名便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在警局会议室偷听到何晨身世的那一刻。
万千宇宙、星河璀璨,那浩如烟海的文明中,一颗不起眼的水蓝色星球、那星球上数十亿人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以及,他微不足道的执念。
恍惚中,苏音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吾在。”
低沉地、深重地,同时也是飘渺无迹地,在她的心底盘旋,在四周的空气里盘旋,在这暮春的下着雨的苍茫天地间盘旋,在天地之外更辽远、更无垠的宇宙中盘旋。
也或许,它其实只是如同那些微不足道的执念一样,在她意念的角落,盘旋着。
它可能是一个声音,也可能是只有她“苏音”才能听见的一道……
回响。
在那一忽的时间里。
分明只是极短的刹那,尚不及一个呼吸的十分之一,可苏音却恍惚于某种无由无来的意象。
如同凝视岁月的尽头。
如同投注于浩瀚宇宙最不可及的彼端。
在唯有“苏音”的意念能够偶尔触及的某处,一个隐约而又模糊的存在。
稍不注意,你便会将它混同于那些组成整个宇宙的无数能量中的一个。
可是,苏音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