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打眼的美人,方才他竟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若非对方主动出声,他甚而都不知道那楼梯上还站着人。
更奇怪的是,那些看热闹的食客竟也好似视若无睹,如今正各自归座,照常吃喝,对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不闻不问。
苏音并未去管这少年在想什么,只凝视着珠娘。
方才那一秒,她明显地感觉到了珠娘的异样。
看着那干裂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以及那轻轻颤抖的花白发丝,苏音再度启唇,却操着一口地道的西南土话问道:
“这位娘子可是那小方县吴……”
“姑娘认错人了。”珠娘陡地开了口。
尖利到刺耳的语声,将苏音的话直接断开。
语毕,她头也不抬地朝苏音福了一福,回身便走,脚步之急,就好像级后有妖魔鬼怪追着她一样。
那独目少年不意母亲走得这般快法,愣了足有三息,才忙忙跑过去扶她,不想却被珠娘反拉住了胳膊,母子俩脚底如飞,眨眼间便从另一道楼梯离开了。
直待百味楼已远在长街之外,珠娘才终是缓下脚步。
这一路走得太急,此时骤然停下,她只觉腿软无力,眼前更是旋得厉害,险些便支持不住,所幸有那少年扶着,才不曾摔倒。
第376章 问谁同是忆花人?
“娘,您怎么了?可是伤着了哪里?”少年低声问道,那独目中盈满了关切,却是对方才之事绝口不提。
他自是看得出,母亲有很重的心事,亦知晓此时他当做的,不是追根究底,而是以“不问”为体谅。
体谅母亲的难处和苦楚,体谅她出身寒微所带来的诸多不便,这便是身为人子的他对母亲最大的孝道。
若换作从前,少年是绝不可能这样想的,反而还会觉着麻烦不已,甚至会生出设若没有这样一个伎子出身的母亲、只怕还更干净些的念头。
可今日,被那陌生男子狠狠教训了一番,倒是将少年那些混账想头皆给骂没了,心里亦是前所未地清楚明白。
生身天定、难以更改,然每个人脚下之路,却全看你如何走、怎么走、能走多远?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那也是要竭尽所能将那“人事”做“尽”、方可安于天命的。
若是连一丝努力都不肯付出,成日里怨天尤人,或只想着走捷径、耍小聪明,不仅有负亲长生养之恩,更有负你自己来这人世走一遭。
少年心里仿佛烧着一团火,脊背也挺直了好些,原本总是不肯看人的眼睛,亦端端正正望向前方,眸光颇为清亮。
细看来,这少年的样貌并不差,只可惜天生眇了一目,又总是一副畏怯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贼眉鼠目地,如今却是大为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