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帝下旨, 沈伯文升了户部左侍郎,虽然品阶跟右侍郎一样,但大周官场上讲究“以左为尊”,六部堂官亦是如此,左侍郎的地位要更高一些,权利也更大。
举个例子, 若是户部尚书之位空缺, 假使平调, 便是从其他几部的尚书调任,但如果晋升, 便是户部或其他几部的左侍郎,右侍郎按照规矩,则是先升左侍郎。
沈伯文在这件事儿里的功劳不被外人所知, 旁人瞧见他, 都以为他倒霉, 被慕容英陷害, 蹲了一回诏狱,好不容易沉冤得雪,正好慕容英被问罪,左侍郎的位子空了出来,圣上为了想弥补他,这才给了他一个右侍郎。
这下在这户部,除了渠尚书,就属沈伯文权利最大了。
褚彦文心下好奇,来户部转了一圈,跟他喝了杯茶,聊了会儿天,就发现了这些下属们对沈伯文的恭敬,不由得笑出了声。
茶是好茶,上好的君山银针,汤色橙黄明净,香气清纯,听说是陛下前两天赏的。
他拿茶盖撇了撇上头的飘起来的茶叶,视线落在沈伯文身上,一身红色官服衬得他面色极好,气质绝佳,仿佛一场牢狱之灾也没给他带来除了更加沉稳之外的其他变化。
“我祖父要致仕了。”
半晌后,褚彦文忽然道。
“什么?”他语出惊人,沈伯文也没想到,毕竟朝堂上半点儿风声都没有,不由得闻声皱眉,“褚相公怎么突然想要致仕了?”
“没什么。”
褚彦文扯了扯嘴角,“他老人家今年六十五,觉得年纪大了,做事有些力不从心,不能给陛下更好地分忧,就起了致仕的心思,估摸着这几天折子就递上去了。”
说到为陛下分忧的时候,他眼中滑过一丝嘲讽。
沈伯文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他前几日还去褚府拜见过褚相公,对方瞧着还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面色红润,声音洪亮,仿佛能站在朝堂上跟其他人吵几个时辰,怎么突然间就想要致仕了,褚彦文说的这个理由,有点敷衍。
不过看这样子,估摸着他也不会再透露出更多消息了。
顿了顿,沈伯文问道:“那褚兄呢,有何打算?”
“我?”褚彦文端着手中的茶没喝,嗅了嗅茶香,半边身子斜倚在椅中,无所谓地道:“我就还这样呗,混混日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褚家不是寒门,只不过如今在朝为官的却只有他们祖孙二人,若是褚阁老当真致仕了,恐怕人走茶凉,他以后混日子也没那么轻松了。
沈伯文欲言又止,他看得分明,却放下茶盏,站起身道:“我也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省得到时候你从别处才能知道,话说完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