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嘟哝,“还算你这和尚长心。”转身把陶罐子塞出去,毫不客气地下命令,“来,帮我把它抬进屋里。”说着朝左边走到第三户入门。
小屋约有一丈见方,泥砖墙壁,左手靠墙放着一张木桌,另有两条长凳塞在桌肚里,桌旁靠窗安了个土灶,右手泥台子上叠着锅碗瓢盆,台下一口水缸,当中架了一张圆木拼成的床板,板上铺了床单被褥,布边线头纠结成一团,全皱巴巴的,看起来破破烂烂。
那老妪从缸里舀了一勺水就瓢喝了解渴,喝完往铺子上坐定,喘息片刻,招手叫薛支进屋,拍拍手边的泥台子,使唤道,“就放这上边。”
薛支依言照做,把陶罐摆在台子上,转身要出门,那老妪拎起拐杖往前一插一挑,拐杖头就绞住了薛支的袈裟。
薛支停步回头看去,听那老妪道,“你这和尚倒老实,来,坐!”把拐杖抽出来朝桌肚底下一掏,抬了条长凳放在薛支身后。
薛支见她用细细一根拐杖就将长凳托得四平八稳,手连抖都没抖一下,与进门前判若两人,分明是有功夫底子的人,何以初时要装作年迈体衰的模样?
他寻思在心里,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了声谢,把龙头杖夹在腋下,缓缓坐下来。
那老妪指了指他肩上的干粮袋,“方才是老身扰你进餐,这会儿歇下来,正好给你吃完。”
薛支也不客气,合掌一礼,拆下食袋,拿出那半个馒头吃将起来,边吃边暗里打量屋内陈设——床铺上的棉被褥垫虽破旧却干干净净,叠放整齐,泥台子上的锅碗瓢盆也洗得发亮,盛在一个大盆里,桌面灶台上均无灰尘堆积,灶下还堆着柴禾,乍一看,确是有人常住常打理的样子,但往细处想,这破大点儿地方,整理的像是随时迎客一般又略显刻意。
就在薛支心中思量之际,那老妪端起陶罐,起身走到灶前,把罐子放在灶头,抄起边上的火镰子和火石敲击,打出火花后晃燃了火折把灶下升起火,推开窗子,拿蒲扇加大火势,边扇边说,“老身前天上的交市兑钱,下集里称了二钱新芽儿尝鲜,为这芽尖子还特意赶到甘泉去打了泉水,你这和尚今儿算是赶对时候了,有现成好茶汤吃。”
说着从褡裢里摸出一角纸包,拆开来一看,纸上堆着一撮金灿灿的叶芽,芽边内卷,窝成上圆下尖的漏斗形状。
薛支听了她的话,心中疑窦更深。
她说的交市附属于西境最大的贸易港口——凤栖港,地处乌江源头,东临江东乌东县,北临北境大城恒郡,是三境商品互市的主要交易地,虽说那地方因互市而繁荣更胜都城,在地理位置上却属于边境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