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燕熹拿出一吊钱往桌面一搁:“你说的仔细,这也是你的,倘若瞎编乱造,也糊弄不过我们。”
“哪里敢骗人呢!”那宝姐儿本就是见财眼开的主,遂从冬菜运至林丰镇讲起。
这些妓儿白日睡觉,晚间迎客,长来久往已成习惯。且说那日,她一觉睡醒,正坐在镜前梳妆,因房临街,听得人声鼎沸,车响马嘶,好不热闹,遂走到牖前掀帘张望,但见冬菜装在麻袋里堆成山,车里装,马背驮,有袋拴绳松了,装的是鹅梨,三五连续哧溜溜往下滚,有的被车轱辘碾的稀烂,引着狗儿去啃食,有的则好生生的,被尾车后的镇民捡去了。她看了会儿觉得无趣,就此算罢。
待到日落月出,红笼高照,脂粉味渐浓烈,空寂一整日的院房才有客来。她和几个妓儿站在廊前招摇,虔婆过来让她去唱曲陪客。
她抱起乐琴进到房里,当即唬了一跳,却是五六位身穿僧袍的道人,吃酒啖肉,搂着妓儿大声谈笑,这可谓:酒肉入喉穿肠过,佛祖自在心中留,从前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住。她虽妓儿,对这些罔顾清规戒律的道人也厌恶,却不敢表,上前问要听什么曲,其中个狰狞面貌的道:“你随便唱就是,总要比唵嘛呢叭咪吽来的动听。”众僧嗤嗤笑了。
宝姐儿便弹唱一套《花营锦阵》,唱罢去桌前讨酒吃,前说话的那僧拉她身侧坐,夸奖道:“声若箫管,貌似仙女,好端端的人才怎沦落到烟花寨中?”她便把那套身世说辞讲来听,那僧喟叹:“原来如此!”又问她是何时被带入京的,她道不足两年,另位僧人插话进来:“我们也曾在扬州待过些时日,你听说过官银被盗案么?”
她道:“那样轰动大案岂会不晓呢!库银一夜搬空,不知去向。还有知府夫人,为保青春,面覆婴皮,吃婴皮汤,听着不寒而栗!”
那俩僧人面面相觑,大笑,且道:“女人青春转瞬即逝,能多几年便多几年,怕它作甚。”其中个醉熏熏问她:“你就不想么?我倒可帮你.....”
话未说完,就见得门外进来一黑袍僧人,蒙面纱,露双眼,目光阴寒如千年冷潭,令她不禁打个哆嗦,一众僧人不若方才造次,皆站起见礼,凝神摒气,他走至桌前而坐,开口道:“闲杂人等退下。”宝姐儿不敢言,随着妓儿出房,走不多远,才发觉月琴未拿,又复转回来,走到门前,隐隐传出幻术、已变物之形,可易人之知等声,还未细听,就有人叱喝:“谁在外面!”
她哆哆嗦嗦隔帘道:“奴是唱曲的宝姐儿,因月琴遗在房里,特来取回。”也就顷刻间,一僧人把月琴递出,她道谢接过,急忙转身离开。
宝姐儿讲的口渴,吃盏茶,瞟眼常燕熹和丁玠,接着说:“隔日驿站就出事了。也再没见过那些僧人。”
常燕熹把那吊钱给她,指着有事出了妓楼,丁玠没会儿也跟出来,凛冽的冬风扑面,他俩都吸了口气,丁玠道:“冬菜案远非所想的简单啊!”
常燕熹表示同意,若没有猜错,官银案,婴皮案,血玉案,以及眼前的冬菜案,似乎都和黑袍僧人扯上关系,他们的手段奇技淫巧,残忍毒辣,究竟是何人,来自何处,听命与谁, 是否已入京城,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愈思忖心头愈堕沉,俩人都没说话,回到客店洗漱后,各自睡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