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人还是站在那里为宜。”他的嗓音听着很熟悉,常燕熹浓眉一拧,笑了笑:“好!”反手把那颗花生米掷向他面门。
似流星一点隐没在他的齿间,又扑地吐掉,只是摇头:“常大人指腹有脂粉味,再送你几颗。”一拍桌面,十数颗花生米腾跃而起,直朝常燕熹身上穴脉打去。
常燕熹依旧镇定从容,忽然抬起手,掌心摊着一方天青撮穗的嫦娥奔月手帕,把那打来之物悉数收于帕中,黑眸浓沉:“这是你阿姐的帕子,还给你。”
用了些微力道,那帕子便生风增重如磐石,虎虎砸向他,他眉眼不挑,只足履轻跺,伸出胳臂接住帕子,花生米碎成一缕烟尘散了。
常燕熹淡道:“潘衍你倒长了本事!”
潘衍暗怔,却不露声色,一面收起帕子,一面道:“我那阿姐虽抛头露面做生意,也非随意任人而欺,大人适可而止!”
常燕熹笑了笑:“欺她?我看她乐在其中。”
潘衍撩袍站起,握住椅手扔出,常燕熹避侧肩膀躲过,河水哗啦巨响,有人将头伸出探了探,又缩回。
“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常大人好自为之。”他转身自顾下楼。
冯春在灯下教巧姐儿打如意结,听见门响,潘衍走进来,脸色有些发白,衣裳也汗透了。
至盆前洗漱,再脱衣换衣,冯春看他胳臂乌青一块,问怎来的,他道磕的。
“方去哪了?”
“和燕生在船板看月色。”潘衍把帕子递给她:“在楼梯口捡的。”
冯春接过随意扔到一旁,继续和巧姐儿玩,潘衍躺在床上默半晌,忽然问:“从前在京城时,那位常大人可是见过我?”他一直以冯衍示人,但常燕熹却能将潘衍二字脱口而出。
冯春有些心不在焉:“半个京城的人都认得你,尤以纨绔子弟及青楼娼妓居多。”
潘衍把手枕到脑后,没想到本尊生活挺精彩啊,他笑道:“燕生要与我们一路结伴往京城,你可答应?”
冯春不置可否,潘衍不再多话,他耳听巧姐儿呷呷笑语,望着窗外海天糊成一色,望久了,头便晕晕沉沉,再定睛看时,黎明的天泛起蟹壳青,几只白鸟飞旋着远去。
船已抵岸,舱门外很热闹,冯春在收拾包袱,巧姐儿吃着肉饼,看到他嘻嘻地笑:“哥哥醒啦!”
排队下船,运河沿边泊船拥挤,商舟往返,俱是或上岸或离开的渡客,熙熙攘攘迈不动步子,冯春抱紧巧姐儿,潘衍挑着囊箧,让燕十八替他背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