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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高大的身影,脊背笔直,额头却微微往前倾,眉心紧蹙着,像是在和什么较劲。

落日的余晖从西边斜射过来,照了他满身。

祁时晏看着他,看见他身侧泛上一层橘色的光,柔和的,温暖的,还有点儿细腻。

“哥,你变了。”他担忧的口吻,“你变得感情用事了。”

祁时晏摸出烟盒,弹出两支,祁渊没接,祁时晏便自个衔了一支到嘴角,打了打火机,吸上一口,刚刚严肃的神情散去,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似乎,他想以此为表率,让祁渊和他一样回到从前,可祁渊却站着没动。

*

天边最后一点橘光隐下去的时候,祁渊去了老宅,陪老太太吃晚饭。

老太太牙口不好吃得慢,还有胃气老打嗝,祁渊坐在对面,耐心地放慢速度,陪着她慢慢吃。

吃完了,扶她回房间后,祁渊才把想给老爷子做手术的事提了出来。

老太太坐在鹿绒沙发上,保养得当的手缓缓抚着自己胸口,顺了顺胃气。

“你自己怎么想?”老太太问。

祁渊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她对面,微微放低身背,脸面对着老太太说:“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爷爷给的,但是在爷爷生死最关键的时候,我却要弃他于不顾,我怕我以后再睡不上一个安稳的觉。”

他说得认真,脸上丝毫没有平时人前的那种狠劲儿,连一点点的戾气也都没有。

老太太拉过他的手,看了看。

年轻男人的手背,骨骼分明,肌理麦色健康,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但翻过来,修长手指的指腹上有点儿粗砺,掌心纹路清晰,却也有着两个薄薄的茧子。

看人看双手,掌心里才是真正的祁渊。

老太太用力捏了捏:“如果爷爷因为你的手术,提前送命送在手术台上,你以后就能睡安稳觉了吗?”

祁渊自嘲地勾了勾唇:“怕是也不能。”

老太太拍拍他手背:“用90%去赌10%,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去做。”

祁渊收回手,后背靠上椅子:“我现在就是不想用这份聪明。”

这段时间,他总无端地想起他母亲。

如果当年他能早一点发现她的异常,他是不是可以抓住她,不让她死去。

屋宇古旧,自从老爷子摔下楼之后,老太太搬到了一楼居住。

空气里,经年的木柱横梁散发着沉郁的木香,有佣人送来膳后茶。

祁渊接过茶盘,一一摆弄,头遍洗茶,二遍冲开过滤,上公道杯,修长手指里动作慢条斯理,一套七彩孔雀翎茶具被他摆弄得优雅矜贵,不落俗尘。

茶香飘起,他端上一杯,递到老太太手边。

老太太伸手接过,和蔼笑道:“果然结了婚不一样了。”

祁渊没说话,喝了口茶,又重新冲泡,陪着对方静静地喝了几小盅,听见外面起了落雨的声音,站起身,打算回家。

老太太目送他背影,在他快走出门的时候,叫了声“小渊”:“你明天带矜矜一起回来吃晚饭。”

祁渊脚微顿,后背宽阔挺拔,转身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