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四五丈高的外城墙外,靠近城门的两边,有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坑洞,坑里坑外皆住满了衣衫褴褛的难民,不少人正在城外周围在四处走动,那一片黑压压的身影,绝不止四五百人,拖家带口,男女老少,蓬头垢面,脸黄肌瘦,有的人甚至一边咳嗽,一边在不远处荒地里掘挖。
檀婉清有一瞬间的惊讶失神,随即侧头看向身后那个一城守备。
这个角度,只能堪堪看到他的下巴,下巴上一层淡淡的青色胡渣,以示这个人忙的没什么时间打理自己,是啊,不要说是承担着一座城池责任的官员,就是自己见着这般情景,也是震惊至极,带着此许同情。
见好几侧过脸,谢承祖也垂下目光,两人离得如此之近,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一阵寒风轻轻的吹过衣衫,她能感觉到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扶着她的肩膀,微微挡了挡,心里轻轻叹一声,他也似乎并没有口中言语的那般冷酷。
并没有看他多久,檀婉清视线便慢慢落了下来,然后侧过头又看向那些拥挤的,无处可去又无家可归的人,透过那些,想到了当初走投无路的自己与瑞珠,那时候来到这座城池,也是无处可去惊惶不安的。
天下之大,却无一容身之地,那样的感觉是多么凄楚,她也是经历过了的。
冷酷的寒冬,无法想象,会有近千人围聚城下,里面有多少益州城填的灾民?有多少不得不背井离乡途中听闻谢大人的名头,投奔而来的难民,又有多少是因瓦刺袭扰痛失家园的流民,或许还有着因嫉妒马上这位年轻的一城守备,故意而从中作梗驱赶大量民众聚于城下。
可以预见,若几百难民同时冻死于城门,被有心人借机参上一本,他这一城守备不仅不用做了,连人头也难保。
她能想到的事,这位进退两难身处其中的谢大人,又如何不清楚。
他带自己过来,便是在回复她刚才问的话,因强加之事,无论兼不兼顾,都无用,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内外城的区别了。
黑炭头并没有靠进密麻的人群,只是远远甩着尾巴,喷着鼻气,在城墙边阳光足的地方,四蹄悠闲的转圈走动,各方位无死角的晒着它的一身油皮黑亮的毛发,平日吃的都是梳理好的柔软草叶与香甜的碎豆,地上偶尔遇到丛枯草,它也只是瞄一眼,已被宠的无美味不吃,这便也是只臭美又挑嘴的马,真不知它如何上得了战场。
就算这位谢大人陷入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却仍然做的很好。
已有不少军兵在靠城墙外三丈处,相继的挖出坑洞来,也有部分兵士帮着搭建,还有专门去野外砍下的木柴,用以给这些难民取暖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