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麻袋”从阴影中浮现出形迹,所有人才看清,那居然是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如果时光倒退回半年前,他的形象应该也颇为体面,或许正穿着剪裁合体的燕尾服,举着高脚的香槟酒杯,和美貌的女士殷勤交谈。毕竟那时,他还是西南边境数一数二的毒枭头目,手里掌握着四通八达的贩毒网络,几乎将整片西南大地网罗其中——集权势、财富与武力于一身,只需勾勾手指,就能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但是眼下,他只是个狼狈的阶下囚。
苏曼卿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时候落入神父手里的,更不清楚他在神父手里遭遇过什么。从她的眼光看,几乎认不出这个曾有数面之缘的男人:与印象中意气风发的毒枭相比,他瘦脱了形,血肉仿佛被烤干的蜡油,不翼而飞。脸皮没了填充物,只能松垮垮地蒙在骨头上,眼窝深深凹陷,成了两个不见底的黑洞。
在看清神父的刹那间,那黑洞里射出触目惊心的寒光,男人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嘶嚎着扑上前,又被两个黑衣人连拉带拽地扯回原地。他动弹不得,只能从嘴唇缝隙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声——他的嘴里堵着麻核,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太难看了,”神父惋惜地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他叹气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华丽的天鹅绒轻拂过大提琴的琴弦,“Athena,还认识他吗?”
苏曼卿当然认识——毕竟曾是西南地区最大的毒枭头目,哪怕他成了一具骷髅,乃至化成灰,苏曼卿也认得出。
“当然,”她轻声说,而后漫步上前,冲那拼命挣扎的男人彬彬有礼地一点头:“好久不见了,玄阮先生。”
玄阮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恶狠狠地盯着神父,直到这女孩开口说话,他才微乎其微地僵硬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转向她:“唔,唔唔……”
“对,就是我,神父先生手下的Athena,或者您对我的另一个名字印象更深刻,”苏曼卿弯起嘴角,在玄阮惊恐的目光中不慌不忙道,“……黑皇后。”
玄阮仿佛一台耗干动能的机器,所有徒劳的挣扎陡然停下。他过电似的颤抖起来,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滑落。
“三年……不,是四年半前,我奉神父先生之命潜入西山市,将你亲手打下的钉子一一拔除,然后取而代之,”苏曼卿轻声细语,“原本咱们各凭本事,您要是有手段,我也尽管接着,可您玩不过就直接掀棋盘,这就差点意思了。”
谁也想不到玄阮那副干瘪的皮囊下能流出那样多的冷汗,汗水来势汹汹,几乎将里外衣裳全部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