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愔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如果可以,他恨不能爬起身,给那女孩一个坚定有力的拥抱,然后告诉她:别担心,告诉我你是谁,我会带你回家的!
可惜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强弩之末的意识已经绷断——彻彻底底地陷入昏睡中。
等沈愔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军区医院,大难不死的卧底警员记得被囚期间的每一个细节,唯独忘记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承诺。
“……我怎么能忘了呢?”沈愔不可思议地想,“我当时明明答应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会带她回家的!”
他猝然闭上眼,只是千分之一秒,已经下定决心:“……我不知道。”
秦思远眼神倏尔一沉。
“我知道她是当年兴华制药的董事会助理,也对这两桩案件的巧合产生过怀疑,但是并没有直接证据显示她和这两桩案件有关,”一丝冷汗顺着沈愔后颈缓缓滑落,他用力摁住肋下伤口,死死咬了下舌头,用那一瞬间的激痛支撑自己把话说完,“另外我想提醒调查组的各位领导,三年前的兴华制药定案,所有证据链都是完整的,其中并没发现任何线索指向‘苏曼卿’。而在不久前的茂林制药涉毒案中,‘夏怀真’更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她当初被项维民买凶追杀时,整个市局刑侦支队都看到了,如果这样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我也可以联系东海大学的顾教授,请他出面作证。”
之前冲沈愔吹胡子瞪眼的纪委领导眼看又有拍桌子的趋势:“你……”
然而他含在嘴里的一口怒火刚喷出一个字,就见沈愔脸色苍白,仿佛被他一掌隔空打牛,不堪重负地晃了晃,然后一头栽倒。
纪委领导:“……”
有那么一刹那,纪委领导几乎以为这小子是故意碰瓷,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对,因为沈愔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后背撞在水泥地板上,发出一声令人牙碜的闷响。
居然是真的晕过去了!
秦思远眉心微皱,眼看审讯室乱成一团,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吩咐常国栋去叫值班医生,然后慢腾腾地走了出去。
审讯室就在西山市局,秦思远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顺着楼梯走下去,刚拐过弯,就看到倚着窗口的赵锐。
秦思远迟疑了一瞬,还是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这半个月来,沈愔被调查组隔离审查,赵锐也好不到哪去——“市局内鬼不止杨铁诚一个”,这条消息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远超乎所有人预料,从行动总指挥沈愔,到他的直属负责人赵锐,再到市局一把手罗曜中,一个没落,全被调查组“轮”过一回。
应该是刚解除隔离状态没多久,赵锐两鬓的白发又多了一茬,胡茬也没剃干净,手里夹着根烟,就这么没型没款地斜靠窗台,往窗外吐着白雾。
秦思远站在他对面,绷着一张六亲不认的阎王脸,冷冷地说:“在市局抽烟可是违反纪律的,西山市局的氛围已经这么松懈了?”
赵锐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往窗外弹了弹烟灰,有那么一瞬间,秦思远几乎以为这老小子才是他那个讨债儿子亲生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