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海觑着他阴沉不定的神色,想了想,试探着道:“这事我真瞒不住,不过依我看,就算没这出,王晨抢救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他这几天就靠着生理盐水维生,身体机能本就毁得差不多。要不您问问赵副局的意思,这事其实可大可小,我个人觉得没必要闹太大……”
沈愔深吸了口气,手指掐得近乎断裂开,终于勉强维系住岌岌可危的神智。与此同时,他也听懂了袁崇海隐晦的暗示:“……谢了。”
袁崇海苦笑着摆了摆手,又往角落里一指:“行了,这些稍后再说,你最好先去看看那姑娘,我看她受惊不小,一时半会儿怕是缓不过来。”
不用他说沈愔也知道夏怀真状况不对,从刚才开始,这姑娘就用两条胳膊抱着膝盖,谁叫也不搭理,整个人抽风似的哆嗦成一团。精心烘培的提拉米苏在她脚下连蛋糕带盒子摔作一团,白色糖粉和深棕色的可可粉糊成一片,根本分不清原来写了些什么。
那女孩的视线只在刚看见沈愔时凝聚了一瞬,很快又潮水般涣散开,不论丁绍伟问什么、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仿佛陷入一团浓重的迷雾,那雾气无孔不入,将她重重叠叠地包裹起来,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茫然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她胳膊,紧接着,雾气深处再次传来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坚硬的高跟鞋底拍打着地面,从容又笃定地追在身后。
夏怀真有种说不出的直觉,仿佛那迷雾深处藏着某种极为可怕的怪物,随时可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当头吞没。那种如芒在背的威胁和恐惧感让她突然失了控,这女孩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往外冲,无数只手旋即摁住她,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
“这姑娘怎么了?疯了吗?”
“可能是受了太大刺激,唉,也是倒霉,碰上这种事,搁谁谁受得了?”
“谁有镇静剂?赶紧的!给她打一针!”
“我没疯,”夏怀真仅剩的意识迷迷糊糊地想,“让我走,有人在追我,我得把自己藏起来!”
但是更多的人影挡在她身前,无数只手藤蔓一样纠缠着她,夏怀真无论如何也没法挣脱,耳听得浓雾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最后简直如鬼魅一样在背后徘徊,她再也忍耐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放开我,啊啊啊——”
这一嗓子突如其来,调门高得差点破了音,在封闭的厂房里左突右窜,却被天花板和墙壁挡了回来,夺路无门,只得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一气。两个摁住夏怀真的刑警像是被吓住了,手下莫名松了劲,居然被这姑娘挣脱出来,看也不看,照准一根水泥柱闷头撞过去。
这要是撞实了,她那脑瓜壳非成烂西瓜不可。
丁绍伟吓了一跳:“拦住她,快拦住她!”
然而夏怀真就像一头受到惊吓的鹿,横冲直撞之下,周围人一时竟没拦住。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突然窜出来,用身体充当了她和水泥柱之间的“缓冲”,紧接着,那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拍”在水泥柱上,后背撞出一记令人牙碜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