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酒女不傻,她能隐隐感觉到许舒荣的善意和痛惜,这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让女孩微微收敛了玩世不恭,然而只是片刻,她往椅子里一靠,重新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我家在农村,从小没读过书,除了这个什么也不会,”她耷拉着眼皮,从支楞八叉的眼睫毛缝隙里射出讥诮的笑意,“我爸妈要翻修新房,我弟弟要娶媳妇,不干这行,还有别的路子弄到钱吗?”
许舒荣十分不可思议,她想起几个小时前,这女孩嗨劲上来,身上□□,在炫彩灯光下疯子一样又唱又跳——这样透支健康和青春,甚至于自己的尊严和生命,只是为了所谓的“翻新房”和“娶媳妇?
她刚想说什么,嘴巴还没张到位,就被于和辉一个手势拦了回去。
“你跟她们掰扯这些是没用的,”走出审讯室后,于和辉才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像她们这些陪酒妹,就跟阴沟里的蟑螂似的,除了暗无天日就是醉生梦死,跟她们谈法律和尊严?那不是对牛弹琴!”
许舒荣是一名非常合格的“新人”,她手脚麻利态度诚恳,不管是跑腿打杂还是侦查案情都干劲十足,而且从不当面驳斥同事和领导的看法。但是此刻,她本能的对于和辉“蟑螂”的比喻感到抵触。
“你别嫌你于哥说话难听,事实就是这样,”于和辉仿佛看穿了她的念头,兀自絮叨个没完,“我记得沈队曾说过,有个叫马斯洛的人提出过一个‘需求层次理论’,你听过吗?”
许舒荣睁大一双虚心好学的眼。
“太复杂的说法你于哥也记不住,大概意思就是说人的欲望从高到低有五个层次,只有满足了低级欲望,人们才会向往更高级的需求,”于和辉一边鹦鹉学舌,一边打了个响指,“就像那个陪酒女,她现在是处于最低级的层次,也就是生理需求阶段——连衣食住行都成问题,哪有空闲去考虑的道德和尊严?这不和让吃不饱饭的乞丐去吃肉一样搞笑吗?”
吃穿不愁的许舒荣无法理解朝不保夕的陪酒女为什么会出卖身体换取物质,就像陪酒女也没法想象这世上怎么会有如小许警官这般视金钱为粪土的高尚灵魂。
夏虫不可语冰,面对陪酒女,许舒荣也不知说什么好。
走廊尽头的审讯室里,丁绍伟将夜店附近的监控录像和陪酒女的口供一并拍在夜店老板面前,直接跳过“胡萝卜”环节,上来就挥舞大棒子:“别以为不承认就能抵赖,我们问了你店里的陪酒女,都说王晨和你关系铁着呢,每次不找小姐,专门和你暗通款曲……”
沈愔用看文盲的眼神看了看他,把“暗通款曲是这么用的吗”不着痕迹地咽回去。
夜店老板姓陈,以前不知是做什么营生,想来没少和警字头打交道,虽然表面上点头哈腰唯唯诺诺,骨子里却带着天然的敌意和戒备,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轻易透露给警方。
果然,没聊两句,这位开始一问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