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快天亮时,溜冰的后劲发散得差不多,乱舞的群魔们终于恢复了神智,能好好说话了。
之前往沈愔身上扑的夜店女孩洗干净鬼画符的妆容,眯起修长的眼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王哥可是咱们这儿的熟客,几乎每个周末都过来。他这个人吧,出手阔绰,人也还规矩,不像有的客人,酒没点两瓶,就知道色迷迷地动手动脚,咱们这儿的小姐妹跟他处得还不错。”
她年纪不比许舒荣大多少,说话却老气横秋的,一副“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的腔调,目光从荆棘丛生的假睫毛里射出,看似连讥带讽,实则暗暗估量眼前警官是什么路数,该怎么说话合适。
于和辉瞥了她一眼:“规矩?都往夜店跑了,能有多规矩?”
“说起来,王哥和其他客人确实不一样,”女孩端详着那双涂满劣质红指甲油的鸡爪子,轻轻吹了口气,“他不光自己来,还带着女朋友一起——警官先生,换成是你,当着未来老婆的面,会对其他女人动手动脚吗?”
于和辉:“……”
许舒荣忽然想到什么,追问了一句:“他女朋友?长什么样?”
女孩又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抹去眼角带出的泪花:“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看打扮像是学生,长得挺漂亮的。”
许舒荣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张照片,往女孩跟前一亮:“是她吗?”
女孩只扫了一眼,十分肯定地说:“对,就是她!”
于和辉和许舒荣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于和辉问道:“那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俩是什么时候?”
女孩顶着一双浓云密布的黑眼圈,懒洋洋地拖长尾音:“那谁记得?大概一两个礼拜前吧。”
于和辉不死心的追问道:“你们知道王晨是做什么的?他经常来你们店里,都跟那些人聊得来?”
女孩听他三纸无驴地掰扯半天,有点不耐烦了:“王哥是陈老板朋友,每次来两人都嘀嘀咕咕好半天,像他们这种大人物,谈的都是正经事,哪有咱们插嘴的份?”
许舒荣突然有点哭笑不得,这女孩方才还人五人六的教训旁人,一眨眼却漏了自己的底:这些陪酒女日复一日地挣扎在社会最底层,被生活压迫得喘不过气,偶尔抬头喘息,看到的无非巴掌大的一片天,一个制药公司高管——还不是董事长,只是董事长身边一个听话办事的助理秘书,已经是她们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她看着那女孩再浓的妆容也遮掩不住的倦色,忍不住轻声道:“为什么干这行?这不是糟蹋自己吗?”
一般有经验的老刑警都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在审问中流露出真实的情感,但是小许警官的审问技巧显然不怎么娴熟,她看着陪酒女的目光既没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也没有民警扫黄时对“下等人”的鄙夷和蔑视,而是带着微微的惋惜和责备,就像看一个走上歧路的平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