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缘分就是那么奇怪,那个眼科大夫坐电车下车时摔了一跤,脚上打了石膏,相亲的事情往后拖了拖,待晓安对勤之的气消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久,晓安大学毕业,如愿穿上了白衣。她和勤之,没有经过求婚什么的,很自然的就开始谈婚论嫁,矛盾总是有的,勤之家里人嫌她傲气,工作又忙,顾不到家里。她也总觉得勤之不长进,业余高中结业,就再也不想读书了,上班也就是混混,只对家里的事情十分上心。临到结婚前,两人为了点小事又差点吵翻了。从前每次闹别扭,都是勤之先低头来哄她,唯独那一次,三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晓安原以为自己只是随大流,年纪不小了,找个人成家而已,直到那时才发现自己还是在乎的。那天夜里,她又想起知耀。她念的那所医科大学也是知耀的母校,考进去之前,勤之说会等她毕业。说那句话的时候,勤之虚岁二十三,知耀死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多年前的那个深夜,王家旧宅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所知不多,只听知绘说过一二,但既然知绘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也能爬出来脱险,知耀若是想要活,也不会死在里面了。是他自己放弃了,因为家里的事情,他一直没能顺利毕业,没有分配工作,更不能做医生,前途渺茫。
她不自觉地胡思乱想,半睡半醒之间,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去——当时的情况,如果换了是勤之,一定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勤之会好好活着,还是会笑,也会逗她笑,无论遇上什么,就像他失去那截手指时那样坚强,那样乐天知命。
第二天,她趁着午休的时间去勤之厂里找他。勤之看见她,也没提吵架的事,带她去食堂吃饭,端过一碗面放在她面前。
“你能过来找我,”他轻声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面碗里的热气蒸腾起来,她突然有点想哭,他捏捏她的手,又对她笑,还是他们初遇时的样子。
他们的婚礼很普通,却也很热闹,连鄞县乡下也有亲戚过来。一大家子人坐在铺板临时搭的床上看新买的彩色电视,人太多,铺板断了,差点把床底下晓安陪嫁用的瓷器统统压碎。
结婚之后的日子更是普通的热闹的。晓安刚刚开始工作,要实习,还要做住院医生,这期间进修考试都是不断的,他们又拖了两年多才要孩子。怀孕的那十个月,晓安照样在医院翻班,勤之把家里的事情都包了,眼看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忙也是眉开眼笑的,仿佛什么烦恼都没了。
有句话他总是挂在嘴上,说他们家唯一缺的就是钱,其余什么都有了,多么幸运。晓安每次听见都要泼他冷水,说一分钱憋死英雄汉,没有钱便是什么都没有。勤之倒也不在意,接了些裁缝活回来做,很赚了些外快,又鼓动丈人和舅爷,说要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辞职开店,生意不会做不好,只是这主意不能给晓安听到,否则恐又要惹她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