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规格的派对,也可以说是第一次走进这样规格的Grande Hotel。现场布置白色鲜花:兰花,铃兰和西洋牡丹,细长的香槟酒杯,一串串细腻的气泡在清亮的浅金色液体中升起,一支弦乐队在角落里演奏,乐队成员穿着白色希腊式长袍,其中一个弹奏一架美的不太真实的竖琴。
从最初的惊叹当中恢复过来,我很快就有点明白,Rona说的Boy’s club是什么意思了。女孩子是受重视的,不过仅限于表面上,特别是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一个合伙人过来跟新进公司的Junior associate讲话,说起超额301条款案,一个女孩子在说她的看法,一个很有几分风度的男孩子插上来,几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女孩子再没有机会讲完自己刚开了个头的句子。当然,老Part并没有在这个小字辈儿的圈子里耽误太久,几分钟就告辞跟陆续到场的客户打招呼做公关去了。
而我在这个旧金色宴会厅的角落里四处看,直到看见远处一个男人颀长的身影,没有着礼服,只穿了一身日常的深色西服,白衬衣敞着领口,没有系领带。看上去和酒会上那些因为超重或是健身而显得虎背熊腰的男人们截然不同。其他人红光满面,微笑,谈话,而他完全没有那种职业的表情。我几乎立刻就认出来,他就是花园里那个人。他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侧着头跟一个美丽高挑的女人讲话。我盯着他看,好像他是一株没有知觉的植物,他可能发觉了,回头看我,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近乎于痛苦的失落的感觉涌上来。两分钟之后,我在盥洗室的镜子前面出声的对自己说:他不记得我了。然后若无其事的出来,心情如常。
刚刚回到宴会厅,那个人却从一个我没注意到的角落里走到我身边来,在我还没从惊讶当中恢复过来之前,问了几个似是而非的法律问题,然后跟我交换了名片。卡片上的名字是Lyle Ultan,背面是一个Logo下面的小字写着Greendale Park Hotel。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第一次没能在两分钟之内睡着,我翻身看着反射着晦暗月光的天花板,在黑暗里出声的念他的名字“L-y-l-e”,不常见的名字,我这样非英语母语的外国人,一不当心就会念成Lyre(竖琴) ,或者,Liar(说谎者)。
8) 荷花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公司即有鲜花送到,是几枝未开荷花和鲜嫩小巧的荷叶,插在一个细长的透明花瓶里。随花附上信笺,邀我一起吃午饭。署名是Lyle Ultan。因为这种花一般是越南进口的,我想自己一定是被当成越南人了。在白种人的眼睛里,亚洲人都是一回事。不过我在心里为他辩护,说实话,我也分不太清拉丁裔和英国-爱尔兰裔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