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翼抽回手来,摇头笑说,“我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到了那里会拍电报回来。要是你不帮我这个忙,那就没别人了。”
“去哪儿”常兴仍旧看着他。
“日本。”林翼回答。
常兴噎了噎才道:“日本什么地方”
“现在还不知道。”
“去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林翼反问。
这背后有个最简单明了的理由,造币的工作就要撤回本土了。
“为什么不要去呀!”常兴一时语无伦次,“阿哥你晓得吗我都已经想好了,许亚明那里有四只落地保险箱,一箱金条,一箱美钞,一箱珠宝……”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
“还有一箱是什么”林翼笑问。
“我早都已经想好了……”常兴却不答,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目光望向四下,再回到林翼身上,茫然不知所措。
林翼也看着他,戏谑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坏掉了女人明明只跟腰子有关。”
常兴却摇头,答:“我知道劝不住你,你和钟小姐……你们跟我不一样。”
林翼这下真的笑起来,他这样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竟然也有这一天。
“你留在上海,”他轻声道,“替我见她一面,把这几年的事情告诉她。”
“侬册那自己去跟钟小姐讲!”常兴骂。
林翼却不以为忤,举手把西崽叫过来,示意常兴付钱。
常兴仍旧看着他,怔了许久,才把手中那张折好的钞票递出去。
“这位是常先生。”林翼给他介绍。
“常先生。”西崽接了,朝常兴点点头。
“此地咖啡很好,你以后要常来。”林翼又道,说完起身戴上礼帽,朝店堂外面走去。
“阿哥……”常兴追出来。
但林翼站在檐下,只是道:“车子我开走,你自己找个地方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说罢,便独自走进雨雪之中。
那天,他去了八仙桥,看着那片熟悉的陋巷,回忆多年以前某个初秋的午后。
她手里端着面盆,爬上三层阁的木头扶梯,身体靠在横档上,努力保持平衡。而后跪在他身边,用手试了水温,再把毛巾泡在里面,拧干给他擦脸。总是擦两遍,第一遍半湿不干,第二遍干一点。每一下都很当心,不碰到他眼睛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