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传达下来,大概就是为了让行里的职员定心,保证以后不会再有暗杀、掼炸弹之类的事情。
但说是这么说,下面自有议论。
有知道内情的正压低声音道:“那边要求放人,总裁不肯,说今后如何,全视渝方而定,一命抵三命。”
“哪个一,哪个三啊”旁边人凑近了问。
那人屈指比出数字,答:“中储行死一个,中行就死三个,说是相同级别里面抽签。”
……
钟欣愉低头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讲,心里知道,这事情远未结束。
一场会开完,她走出会议室,下到二楼去。经过中庭的回廊,她注意到大楼里多了些生面孔。样子看起来像是便衣侦探,但应该不是沪西警察署马四宝手底下的人。没那么江湖气。
也正是因为这个细节,当她回到外汇科的公事房,看到科长的隔间里坐着一个人,已经不那么意外了。
自从季冠卿死后,那里便空置了,门一直是关着的。
女秘书见她回来,望了一眼隔间里面,站起来对她说:“钟小姐,那是巡捕房的……”
钟欣愉没听完,已经点了头,朝那里走过去。她在门上屈指敲了两下,隔间里背身坐着的那位听到声音回头,看着她笑起来,说:“乖囡,侬还记得爷叔伐”
钟欣愉也看着他,怔了怔,而后渐渐挂上一个笑脸,开口回答:“爷叔,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赵淮原本来就瘦小,如今年纪上去,人见老了,笑起来满是褶,这时候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她,就像一个骄傲的长辈。
钟欣愉便也做出一个小辈的样子,招呼秘书续了茶水,而后关上门,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与他说话。
“你说巧不巧”赵淮原好像真的很高兴,“这一阵严查银行业的案子,我在巡捕房里翻案卷,正好翻到你的笔录。我一看那个名字,就知道是你,果然没有错。”
这因果不算太意外,钟欣愉也笑,说:“爷叔高升了。”
赵淮原却不好意思起来,哀声道:“哪里啊……是人家不要做,所以才轮到我。有钱有门路的,老早都跑到香港去了。上海现在这个世道,我坐在这个位子上,只有担责任的份,薪水反而比从前跌掉两成。”
钟欣愉细品着他说的话,总觉得言下另有深意。要是给别人听见,绝对不会认为他们二十多年未见。赵淮原根本没问起她过去的经历,就好像早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