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员回答:“还是考上柜台练习生,进来做事的第一天,程先生来给我们讲话。”
“那要怎么才能考练习生”欣愉又问。
“须得高中毕业,成绩优秀。”行员收走填好的单子,像是循循善诱,让她莫在外面闲荡,回去好好读书。
从银行里出来,知微也道,回去吧,就快要考试了。
欣愉却不甘,说难道真的就这样了么让别人都以为他碰了不该碰的女人,得罪了帮派,被私刑处决
那还能怎么办知微反问,到巡捕房里去查到帮派里去查吗
欣愉没话了,默默地在路上走。
知微却在想,未必不可能。
回到女校,天已经黑了,同宿舍其他女孩子有的在温功课,有的在看电影画报,也有的放下帐子躲在里面说话。
欣愉只觉一切都与自己不相干。也许有一天,她真的能考上银行练习生,见到程佩青,但也许到了那一天,又会发现那封信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巧合,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另一场徒劳的努力。
这是她最浑浑噩噩的一段时间,仿舍监的字迹,编各种理由,从学校里跑出来,去图书馆,去银行,缺了课,落了作业和笔记,学期末尾考试的分数也是最差的一次。
女校的先生教学严格,不管学生家里是做官的还是做生意的,只要不用功,骂起来都不留情面,直接卷子摔过去,说:“这样分数,你好意思拿回去吗”
对她,反倒客气了,一直等到最后一节散课,才把她单独留下,成绩单递过来,说了一句:“钟欣愉,你得知道自己的境况。”
欣愉心里一震,点头,答:“我知道的。”
先生没再说什么,放她走了。
紧接着便是暑假了。她回到土山湾,艾文又骑着凤头脚踏车来找他。
前段时间,两个礼拜一次的休息,她都没有回来。女校又只允许家人探望,艾文进不去。他已经来回找过她几次,一直等到这时候,总算见了一面。
两人隔着铁门栏杆讲话。
艾文告诉她:“这一阵很多地方大乱,死了不少西侨,到处都在说要收回租界。我家里人要我回去美国升高中,再进大学。但是我不想走,要是你……”
“那太好了,”欣愉直接打断他说,“一路顺风。”
艾文怔在那里。
杰米那件事之后,两人许久没见了。欣愉不再到贝当路去。安塞家在万国公墓办葬礼,也没有告诉她。也许是怕她因为遗产的事情,在葬礼上吵闹。且出席的都是西侨,加进她这么一个中国人,也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