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黑的短打,宽口裤子扎进布鞋里,头发推平了,敦敦实实的一个,竟是常六儿。他一眼看见知微,整个人便怔住了,半张着嘴。
“你看这是谁”林翼问他。
常六拉开椅子坐下,喝了口水缓了缓,才道:“现在找到了你,而且还这么好,阿哥总算可以不……”
“闭嘴吧你!”林翼骂他。
“不什么”知微追着问。
但常六已经改了口,说:“没有什么,阿哥总算可以放心了。”
知微却又听出些言下之意,笑看着他们说:“怎么搞得好像马上要瞑目了一样”
林翼不答,递了个眼色给常六。
常六会意,再开口只问知微过得如何。知微大而化之,把这几年的事说了一遍,总之有饭吃,有地方住,日子过得去。
常六唏嘘,也说起自己,从南到北跑了一圈,吃了不少苦头,但好在已经出师,自己找地方挣钱。前两年回来上海,还是像从前一样,在共舞台演武戏里的龙套。听说林翼改了名,他也嫌“常六”不好,加了两笔,改叫“常兴”。
“那你阿哥呢在做什么”知微问。
常兴不答,又看向林翼。
林翼开口说:“就是在其云斋,书画印扇,有人买,有人卖,我在中间做个掮客。”
“生意这么好啊”知微总觉得有些怪异。他要是平常的打扮,就像其云斋的伙计那样白衫黑裤,她反倒不会觉得他过得不好。齐先生那时候就说过,他在这一行一定有得可做。
林翼果然敷衍,说:“不就是哄好那些老先生嚒,别人求不到的字画,我求得到,别人找不到的宋版书,我给他们找出来。”
“有什么好法子啊”知微存心问。
林翼却也存心不告诉她,只是笑了笑,调开目光不看她了。
吃完那顿饭,常兴要去共舞台上工,邀她一起,说是可以不用买票,把她带进去。
知微婉拒。外面天已经黑下来,常兴只当她赶着回去,不好强邀,一个人先走了。
剩下他们俩,林翼叫跑堂的过来结了账,又对她说:“有样东西要给你,你在此地等等,我回去拿。”
知微问:“什么呀我跟你一起去。”
林翼却也坚持:“不用,就在对面弄堂里,你等一下。”
“那干嘛不让我去藏了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她看着他。
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着。
“你不用回去吗”林翼催她走。
知微只答:“偷跑出来的,谁知道我在哪儿。”
“才几岁啊你,这种事老吃老做了”林翼回头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