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东看着,想了想说:“好像是伊拉乡下的亲眷吧,过年时候来过,我听见叫伊‘伯伯’……”
“伊是逃难到上海的,十好几年,家里人都死光了,乡下还有什么亲眷啊”赵淮原像是自言自语。
二房东挠挠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借房子的,此地这个月房租还没有结,这怎么办呢……”
小包探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反过来道:“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个月房租你就不要想了,想想下个月,下下个月吧。案子一天不结,此地就是封着的,你想再租出去也不可能了。”
二房东真的着急起来,说:“我一家老小就靠收租吃饭,不好总封着的吧……”
小包探又道:“只要案子结了,自然就解封了,你急什么呢”
其实已经结了。这不过就是寻常索贿的套路,最好人家给点钱,他卖个顺水人情。
赵淮原听着烦,挥挥手。小包探会意,把二房东赶下楼去。
“阿哥,接下来怎么办呢”他问赵淮原的意思。
“就照探长说的,到此为止,”赵淮原回答,“你把房子里东西处理掉,房租结一结。”
“哎哎……”小包探点头应着,又跟着拍马屁,说,“这也就是阿哥你,讲兄弟义气。他闹到这个样子,你还帮他料理身后的事情,买棺材,买坟地,小孩子送到孤儿院里去……”
“不要瞎讲了!”赵淮原呵斥。奇怪的是,听见这几句话,他心里突地一跳,却又好像稍稍安慰了一些。
事情都关照好了,他从楼上下来,一百三十六号门口又围着几个邻居。弄堂房子里就是这个样子,稍微有风吹草动,便有人赶来看热闹。
他转身往外走,却又回头,感觉好像有张面孔一闪而过,像是在哪里看见过的。赵淮原一向对自己记人的本事十分自信,但此时再看,面孔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孩子的背影正在跑远。他朝那个方向跟过去。弄堂小路四通八达,几个弯一转,人不见了。他又在附近兜了一圈,才看见一群孩子在空地上玩,似乎是差不多的年纪,十多岁的样子。
他走上前去,拉开其中一个。
“做啥”男孩子凶横地问,回头看见他,知道不是平常人物,这才软下去没有声音了。
他一个个地看过来,没有那张面孔。
也许是看错了,也许是幻觉吧。到此为止,他又想起探长的话。人也的确是累到了极致,绷紧了的弦索性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