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庆年听着,蹲下身查看那大孩子的伤势。手搭着脉,又去看脸上那个血窟窿。伤口其实在左边眉骨上,没动到眼睛,但既深又长,豁在那里,已经流了许多血,看起来不缝针不行。
大孩子意识清醒,耐不住他的目光,身子动了动。班主眼尖,不露声色地踢他一脚。
可知微也已经瞧见了,立时喊起来:“他眼睛没事,我刚才看见他睁眼了!”
父亲又回头看看她,她这才噤声。
班主也知道露馅儿,不慌不忙换了一种说辞:“他是我班子里的大徒弟,学戏这几年,练功练得好,模样也长得标致,已经定了行当学刀马旦。这下脸上留了疤,一辈子的活路都给掐断了……”
“屁!”知微忍不住又插嘴,“什么刀马旦我认得他,他就是个演猴儿戏的,画上猴儿脸还能看出疤来”
“你嘴巴闭起来。”钟庆年斥责。
声音是压低了的,却还是能叫知微乖乖地闭了嘴。
“您说吧,给这孩子治伤需要多少钱”他问班主。
班主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容易,反倒是乱了套路,怔了怔才想起来,说:“这是铁器伤的,肯定得找大夫治……”
“是,”钟庆年没有异议,直接低头摸口袋,数出一把银元铜元,“我身上只有这些,你们赶紧把孩子送到大夫那里,最后花了多少,今晚派个徒弟到我家里取,您看这样可以吗”
班主不置可否,又往上加码,说:“就算缝好了,总还得有一两个月不能登台……”
钟庆年点头称是,还是那句话:“您先带孩子治伤,再估个数目出来。这里的人都认得我,也都知道我住在哪里,我说到做到。”
班主看着,仍旧将信将疑,约莫说了个数字。本来是预备讨价还价的,可钟庆年当即点头认下,问旁边巡捕要了张纸,写上坟山路弄堂里他们家的门牌号码。
欣愉在旁边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她平常很少能见着整块的银元,没有具体的概念,却也知道这又是一大笔钱。
知微却只顾看着地上挺尸那位,一脸“怎么就没戳死你”的表情。